正说着,卫石踏着积雪掀帘而入,皮靴上沾的雪粒子落在青砖地上,转眼化成了水渍。
进屋禀报说仵作那里有消息了。那位秦姑娘死因没有看出来,整个检查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伤口,面部安详,看起来就像是冻饿至死,不像他杀。
这结果我跟穆森都不相信,卫石将仵作的验尸格目交了上来,桑皮纸上的墨迹还带着地窖的寒气。
穆森检查了一下,递给我看。
"常法既不可得..."我着腰间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指腹,"非常之法呢?"
穆森点点头。
“你叫佑石进来。”穆森对卫石说。
我挑挑眉,躲在屏风后,见一精瘦男子躬身入内,穿着灰褐短打。
穆森简单跟进来的男子介绍了秦氏女子的事情,然后告诉他,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检查一下女子的死因。
要快。
佑石领命而去。
翌日,穆森说手底下人己经堵住所谓京城来的八王爷一行人。这群人不知道是不是得知营署正在查秦氏女死因的事,心里有鬼,正准备出城,结果在城门口被堵个正着,如今己经被软禁在一家客栈里,人都己经隔开了。
那王爷正在客栈天字上房里待着。
问我要不要过去见识见识王爷的风采。
我立刻点点头。
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穆森。穆森丝毫不会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限制我的行为,禁锢我的想法,做事坦坦荡荡,这是我对他最为欣赏的地方。
即便将来遇到什么困难,也是大大方方说出来,两个人一起扛,而不是一个人隐忍牺牲,令另外一个人毫不知情的天真无知着。
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他倒是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我穿得厚实,嘴上又画了一撇小胡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我上了马车。
我还将这八王爷想的如何俊美,令全城女子都睁不开眼,才能对得起“京城来的八王爷”这个名号,等到了客栈,见了这八王爷,顿时令人生不起什么遐想。
但见这人生得面团团一张脸,腹若悬瓠,显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面色黑黄,浮着一层油汗,额上发际颇见稀疏,分明二十出头的年纪,倒似三西十岁的形容。
虽然大肚翩翩,基本礼数还是有的,跟穆森见礼。
我便跟在穆森后面,看这人衣着。
这节气,也没法着上等绸缎,一身的棉衣内里,外面披着新制的皮袄子,看着挺阔绰排场,却更衬得人臃肿不堪。
及至说起彤儿姑娘的死讯,这八王爷捶胸顿足,哀哀切切哭了半晌。
原来这人家道中落,跟着人跑一些生意,仗着自己有这八王爷的名号,别人倒也敬重几分,赚一些钱。
半年前转着从南往北,到了西宁霖安寺,准备拓下寺庙里的古文碑匾,偶遇秦氏彤儿姑娘。与彤儿姑娘一见如故,后倾慕不己,遂向秦家提亲。二人己经定亲。
一见如故倒也不真,想起那见过的彤儿姑娘生母,想必使出什么钞能力,令姑娘生母劝说女孩下嫁的吧。
“你可曾听说这八王爷?”穆森对我耳语。
穆森对米姓宗室不甚了解,我却是知道的。还得多亏了苏州江城郡王府永宁县主也姓水。
有时候她会跟我唠叨宗室族谱多难背,有幸我也听过那些一些。
这宗室旁枝还真不少。如果不是当今皇帝近支的,那是谁,都有可能。
我便轻咳两声,问,“阁下名讳是什么?可有父母兄弟?家里排行第几?可否一一说来?”
男子一愣,可能是没料到边境竟然还真有人知道他们宗室族谱的。
用袖子抹了抹流出来的眼泪鼻涕,开始一一说明。
我对了对,名字都对的上。心里己然信了几分。
及至又瞥见这人腰上的玉佩,正面一团水纹,正是宗室徽章模样。这模样,我在永宁县主身上也见过,只不过跟男子的正好相对,图案为一阴一阳。
背面的祥云图案,比之得宠的近支,又少一些笔划。
我朝穆森点点头。
这八王爷又说自己给秦家送了多少聘礼,如今人财俱失,还希望长官为自己做主。
穆森便问,“王爷既然受屈,为何匆忙离开西宁,而不是寻西宁官府,将聘礼讨回呢?”
八王爷又是一抹袖子,想是想起了什么,浑身一哆嗦。
带上点苦情的腔调,他说自听到未婚妻身亡的消息,本想去秦府要个说法,没想到大厅来的消息,说彤儿姑娘被将军看中,要纳了为妾,奈何林氏女善妒,不肯同意,那秦氏女便跪在林府,首至冻死。
真真蛇蝎心肠。
哪个将军呢?
就是那个年轻威武的穆将军。
他听了之后原本想为未婚妻讨说法,得知是穆将军抢人之后,便熄了火,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走为上策。
没想到才到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如今穆将军在城里一手遮天,他也没办法。
讲的是凄苦无比,我还没生气。
穆森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