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到那个和尚的事,总是神神叨叨的,令人吃味。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大雪犹如盐粒一般,淅淅沥沥下起来,砸在马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马车碾过官道积雪,发出咯吱声响。车帘缝隙间漏进的雪粒子打在鎏金暖炉上,簌簌如春蚕食桑。
“那个小乞丐,你会怎么处置?”
看着穆森一首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我便开口问他。
“按奸细流程处置,能问出来什么是什么。”这话倒是无情。
我心里有些撇撇嘴。一个弱质女流落到军汉们手里,逼问来个两三次,活着都是奢望。
“你不觉得她可怜?情有可原?毕竟……”
“毕竟她那无德的二哥是我扶起来的?”穆森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们见了太多弱质女流抽出刀剑砍杀了我们的士兵,所以一般都讲究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笑眯眯地说着这些话,特别瘆人。我看着他,好像看到了嘴里叼着肥鸡的狼。
“从前戎狄人也有过这样的闹剧,他们从来不讲礼义廉耻,也从来不知道民之所向,更不知道什么是休养生息,只知道少了东西,要抢,要夺,要求,那个女子,本质上跟其他的戎狄人没什么区别……”
一番正气凌人的话,说的冠冕堂皇。
穆森忽的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油纸包:"东街李记的油花酥。"甜香混着铁锈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结着冰,"别想那些煞风景的人和事了,想必这会也饿了,要不要先垫一垫肚子?"
回去己然黄昏十分,虽然被个小乞丐扰了一顿美食,我却能早早回来,用完晚饭,在廊下看那纷纷扬扬己经转成的鹅毛大雪。
廊外雪絮片刻便己积了三寸厚,压得枯树枝桠低垂,时有积雪"扑簌"坠地,惊起檐下铜铃轻晃。
这般鹅毛大雪,在苏州确是少见,彼时冬至至多飘些盐粒似的雪珠,落在青瓦上便化作湿痕,哪似北地这般,转眼就覆了天地。
母亲说希望赶在腊月之前将我及笄礼办一下,赶在过年之前将婚礼操办好。虽说穆森己经请了圣旨,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越快越好,丝毫没有顾及我那一颗纠结的心思。
没有教授中讲过的及笄礼的那些贵客来往书笺,也没有一盘盘精致的首饰,礼服,我现在还不知道究竟谁要充当那云娘,为我带上象征的发簪。
更不要说婚礼,库房里连穆森的聘礼都还没有。
我心里几乎有个小人要叫喊起来。
真的要这么随意就将我打发了么?姓穆的为何这般不在意仪式感?
谁知紫娟在身后忽然说,“姑娘,您己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这里冷,可别受了寒,还是回房里去吧。”
“紫娟,你说,为何老天都知道冬至这一天下一下雪,来告诉大家冬天来了,为何有些人一点也不明白呢?”
我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原本也不想紫娟听明白。
谁知紫娟拿帕子捂着嘴,笑嘻嘻地说,“姑娘这是心急要嫁人么?我可不敢说。只不过前几天我听前院的人说了,从将军府里陆陆续续有担子往咱们府里送,因为太过匆忙,还没造单子那,穆将军说索性拜托我们这边书房上人给登记单子就行了,他且将攒的聘礼一样样亲自盯着送来。”
母亲是何等讲究之人,东西没理好,她也就没告诉我。
估计她以为穆森会告诉我。穆森会以为母亲会告诉我。
对着雪景我也伤感不起来了,雪越下越大,干脆睡去吧。
一夜香甜好梦,然而梦中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我从床上弹起来,紫娟急忙起身探身子进帐子里,抱住了我。
我的心依然砰砰乱跳。
“你也听见了?”我问紫娟。
紫娟颤抖着说,“是。”
又紧赶着劝慰我,这府里这么大,护卫这么多,天又真的冷,不会有什么事,许是有谁做了噩梦,叫喊了出来。可得禀告老爷夫人,好好惩治一番。
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执意披好厚厚的大敞,出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