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长章谨从副驾座上拎了几只礼盒下来,见夫人站着没动,便也默默立在一边。
纪鸿洲立在台阶上,眯了眯眼看着秦音。
“走吧,有爷在,没人敢欺负你。”
他说完径自迈着长腿走了,章谨看了眼秦音,也连忙快步跟上去。
秦音在原地站了会儿,抿抿唇,想着纪鸿洲的话。
想也没人敢当着大帅的面生事,她这个夫人没脸,大帅的脸面又能好看到哪儿去?
日头实在太晒,秦音浅舒了口气,也提步跟上去。
她没跟纪鸿洲相处过,总得看看他是个什么人,会怎么料理事。
两个男人腿长,迈的步子也大,秦音追的很费力。
她穿一双小跟儿鞋,哒哒哒地清脆脚步声在回廊下回绕,急促的频率很快引起纪鸿洲的注意。
他步伐微顿,回头瞥了眼秦音脚下,只见玉色旗袍下摆因着她步伐太急而甩起来,露出一截洁白纤细的小腿和足背。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放缓了步调。
秦音察觉他这点微妙的迁就,樱唇抿了抿,眼尾扬起一丝浅笑。
这个丈夫,目前看还不错。
夏末的天儿,气候炎热,走这段路到老太太住的清心斋,秦音额上已经香鬓汗湿。
一进清心斋的院门,就见堂屋的垂帘高高卷起,屋里的老太太正由一个年轻女郎搀扶着,眼巴巴立在门栏前等着。
“老大!”老太太激动的迈出门框。
“母亲。”
纪鸿洲笑唤了声,长腿阔步穿过庭院窜上台阶,伸手将人扶住。
“大热天儿,站门口干什么,不怕中暑气。”
老太太紧紧攥着他手,嗔道:“还能干什么?等你啊!你真是,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儿,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来见我,不知道我惦记你?”
纪鸿洲扶她进屋坐下。
“知道,那也得先收拾齐整了再来,不然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你不嫌弃?”
老太太笑哼,“你是我生的,臭了我也不能嫌弃!谁敢嫌弃你?”
男人低笑,“这你得问筝筝了。”
刚跨进门栏的秦音,“……”
“筝筝?”
老太太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问‘筝筝’是谁?
遁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立在门边儿的秦音,到嘴边儿的话就这么给卡住了。
哦,对了,秦音的乳名儿叫‘筝筝’。
老太太,“……”
因为纪鸿洲这一声‘筝筝’,堂屋里陷入片刻的寂静。
秦音清泠月眸眨了下,回过神,垂眸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愕然,微微颔首。
“母亲。”
她穿一身儿玉色旗袍儿,身段儿娉婷又花颜如玉,素手交握静立在那儿,清丽好看的似一幅画儿。
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的姑娘,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心生喜爱。
但老太太脸上却瞬息就喜色尽消,鼻腔里敷衍地嗯了声,然后无视秦音,只拉着儿子坐。
“来,快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婆媳俩只一个照面儿,这气氛就快要凝冰了。
纪鸿洲脑袋微胀,眼睛看向秦音,下颚偏了下示意。
“站那儿干什么?母亲让你过来坐。”
秦音当然不想站着当门神,依言走过去,坐在下首第二张围椅上。
“......”
老太太冷视她一眼,想着儿子好容易从战场上回来,也不想坏气氛,干脆继续无视她,转眼打量自已儿子。
这才眼尖的瞧见他衣领子里缠着的纱布,顿时惊得脸色一变:
“老大,你这是受伤了?怎么伤的?伤势严不严重啊?!”
“没事儿,擦伤。”
纪鸿洲满不在意,过去挨着秦音,坐到了第一张围椅上:“要是严重,儿子藏起来,不能让您知道。”
“你这混球!伤在胸脯上了还敢说不严重?你就唬我!”
“不唬您,小擦伤,筝筝包扎的,不信你问她。”纪鸿洲语气随意。
老太太,“……”
秦音,“……”
她眼尾轻扫身边这男人,心忖,这人说谎不打草稿的,连自已老母亲都骗。
油嘴滑舌,看来往日也不少哄人……
气氛因为纪鸿洲一声‘筝筝’再次凝住。
秦音面不改色,老太太情绪复杂。
还是一直被无视的年轻女郎柔声开口,打破了这份别扭,她很是担心地望着纪鸿洲:
“表哥,你的伤,真不打紧?伤在这么危险的位置,还是谨慎些,去军医院好好看看伤势……”
纪鸿洲,“去什么军医院,筝筝就是大夫,她的医术我信得过。”
秦音,“……”
女郎的话噎了回去,复杂地看了眼秦音,细声咕哝:
“不是信不过表嫂的医术,只是表哥受伤兹事体大,我和姨母也是担心则乱,军医院的洋大夫毕竟见多识广,表哥去看过,大家才能放心。”
老太太,“小月说的没错,你还是抽时间,叫老三陪你去趟军医院!战场上受的伤可不能马虎,去找洋大夫查查,哪儿有个疼痛不适的,都要当回事儿,趁着在家就要把身体养好,好好调养调养,别落下了病根儿!”
调养好身子,不要落下病根儿。
这话儿哪次纪鸿洲从前线回来,老太太都要叮嘱。
纪鸿洲听了不觉什么,“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说完,就听身边儿的秦音声腔冷淡开口:“西药治标不治本,皮外伤可以去找洋大夫求个心安,中医倒是最擅长疑难杂症,大帅若要调养身体,晚些时候,我给您调服药方儿。”
说什么没见识过她的医术,那就让她们见识见识。
怎么她就能比洋大夫孤陋寡闻了?
纪鸿洲噙笑睨她一眼,“成,晚点儿回公馆给你把脉。”
老太太倒是没说什么。
秦音自已开医馆,纪大帅的夫人医术好,这事儿湘城人都知道。
老太太虽然只是听说,但她觉着俞茵既然治不死外面的人,多半就是有两下子。她更在意的是纪鸿洲的话。
“回公馆?今晚还回什么公馆?这都要用晚膳了,你今儿就住在这儿!”
纪鸿洲抬手勾了勾眉梢,嘴角勾起的笑意味深长。
“改天儿再住,儿子小别胜新婚,上回房都没来得及圆,母亲,您体谅体谅~”
这直白露骨的荤话儿,听得屋里三个女人都愣了愣。
秦音腰脊一僵,指尖不自觉就攥紧了,耳根儿隐隐发烫。
老太太倒是习惯了儿子这混不吝的样儿,见他是着急盘算着圆房,到底盼孙心切,也就软和下态度,嗔瞪了纪鸿洲一眼。
“圆房而已,在哪儿圆不是个圆?老宅那院子你也从小住到大的,现在又嫌弃…”
纪鸿洲长腿一搭,“啧,没法儿不嫌弃,屋旧床小,压不住声儿,圆个房还得整的人尽皆知,到时候筝筝害羞放不开,儿子也不能痛快……”
秦音脸都要紫了,强忍住才没去狠狠踩他一脚。
你这么大咧咧把心思嚷嚷出来,就不是人尽皆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