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顾渊擦头发的动作顿在半空。
手机在茶几上震得发颤,屏幕幽蓝的光在他眼尾投下晃动的影子。
发件人备注是“苏棠”,六个字的消息像根细针扎进他神经:“明天下午三点,天域大厦顶层。”
毛巾啪嗒掉在沙发上。
他弯腰捡起时,后颈未擦干的水顺着脊椎滑进睡衣领口,凉得人一激灵。
这是苏棠自高中毕业后,主动发给他的第三条消息。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母亲葬礼,她捧着白菊站在灵堂门口,说“节哀”时睫毛都在抖,最后却没进灵堂。
“叮——”
手机又震了震,是沈婉儿的消息:“总裁很少亲自谈合作,这次对我们很重要。”
顾渊拇指着手机边缘的纹路。
茶几上战术平板的蓝光还在流淌,像极了高中教室后排,苏棠总垫在课本下的天蓝色笔记本。
那时她总说“顾渊你明明可以考第一”,他却故意把压轴题算错,看她气鼓鼓地抢过他的卷子,笔尖戳着草稿纸说“笨蛋”。
后来父亲入狱,母亲病重,他退了编程竞赛集训队,在首播间里打最无聊的种田游戏。
苏棠最后一次找他是在医院走廊,她穿着新校服,领口还别着竞赛获奖的胸针,说“你这样真的很让我失望”。
“失望吗?”他对着手机笑出声,指腹在“回复”键上悬了三秒,打下“知道了”。
凌晨一点,顾渊坐在电脑前揉眉心。
邮箱里那封“业内同行举报信”的PDF文件还开着,所谓“抄袭证据”是渊之谷的防御布局图,和雷霆公会旧版方案叠在一起——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渊之谷的箭塔位置偏移了15度,拒马阵形多了道回旋弧度。
“检测到图片PS痕迹,相似度修正后为32%。”系统提示音响起,右下角弹出IP追踪结果,“来源:天域大厦17层,陈言。”
顾渊敲了敲键盘调出陈言的资料:苏棠的助理,半年前从雷霆公会跳槽过来,上周刚在董事会上反对过“虚拟城市”项目。
他扯松领口,屏幕蓝光在镜片上碎成星子:“看来有人怕苏棠看清渊之谷的价值。”
清晨七点,门铃准时响起。
沈婉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深灰色西装袋,发尾还沾着晨露。
“顾先生。”她点头,递过西装时手腕微颤,“总裁说您穿深色显精神。”
客厅暖黄的灯光里,她踮脚帮他调整领带。
指尖碰到他喉结时猛地缩回去,耳尖泛红:“抱歉。”
“没关系。”顾渊任她摆弄,目光落在她抱着的文件夹上——封皮是天域的烫金logo,边角磨得发毛,“苏总很重视这次会谈?”
“她昨晚改方案到凌晨三点。”沈婉儿低头整理袖扣,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总裁……很难被打动。”
顾渊望向茶几。
那里摊着他连夜写的《虚拟城市生态白皮书》,纸页边缘还留着咖啡渍。
他伸手抚平褶皱,指腹触到自己写的那句“虚拟与现实的边界,该由人来定义,而非数据”,低声道:“我知道。”
傍晚六点,天域大厦的玻璃幕墙在夕阳里镀了层金。
顾渊站在公寓窗前,手里还攥着那份白皮书。
远处的大厦像根刺破云层的银剑,顶层旋转餐厅的灯光己经亮起,像颗缀在城市头顶的星。
高中教室的窗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
那时苏棠总坐第一排,他在最后一排,只能看见她发顶的呆毛。
有次月考,她回头扔给他半块橡皮,说“别再故意考砸”,结果被老班抓包,罚站了整节课。
她站在教室前门,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刚好罩住他的课桌。
“这次……”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说,“我不会再让你站在影子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是沈婉儿的消息:“陈总监说要提前半小时到,他有些‘重要资料’要给您看。”
顾渊盯着屏幕,指节慢慢收紧。
白皮书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折痕,像道蓄势待发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