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层薄霜覆盖着枯草。后山沟深处,那个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破窑洞前,几道人影在熹微的晨光中忙碌着。
窑洞不大,洞口被疯长的荆棘半掩着,里面黑黢黢的,一股陈年的土腥霉味。苏晚晴手持豁口的柴刀,利落地劈砍着洞口的荆棘和枯藤。顾卫东沉默地跟在后面,他力气大,挥着一把沉重的旧镐头,三两下就将洞口坍塌堆积的碎石泥土清理开,动作精准高效。
张婶带着李秀兰和王春梅也来了。李秀兰身材瘦小,面色蜡黄,但眼神很沉静,手里拿着把旧扫帚,默不作声地开始清扫洞内厚厚的积尘和蛛网。王春梅则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拎着桶去不远处的小溪打水,准备冲洗地面。两人都是闷头干活,一句多余的话没有。
苏晚晴看在眼里,心中满意。要的就是这份沉默和踏实。
洞内很快被清理出大概十来个平方的空间。顾卫东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块相对平整的大石板,用碎石垫平,拼成一张简陋却稳固的“案板”。又在角落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的土灶,留好烟道通到洞外。他甚至还用砍下的手臂粗的木棍,搭了个简易的架子,用来晾晒东西。
“东子哥,你这手艺...真绝了!”张婶看着初具雏形的“秘密作坊”,忍不住惊叹。李秀兰和王春梅也偷偷抬眼看了看顾卫东冷硬的侧脸,眼神里带着敬畏。
顾卫东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擦了擦镐头上的泥,走到洞口,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外面寂静的山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地方有了,家伙什也齐了。开工!”苏晚晴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明亮。她将带来的几个麻袋解开:一袋是浸泡了一夜、吸饱了水分的杂豆(黑豆、黄豆、少量绿豆混合);一袋是处理好的苦笋丝,己经用盐和少量野山椒酱初腌过,散发着酸辣的底味;还有一袋是洗净的白萝卜和红薯粉。
“张婶,你掌灶头火候,熬豆干的老汤底子你最熟,按我昨天说的,多加一把山里采的干香菇提鲜!”苏晚晴开始分工。
“李嫂子,你刀工好,把泡好的豆子磨成浆,滤得细些!还有这萝卜,去皮切块,要快!”
“王嫂子,你力气大,揉面团的活儿交给你,红薯粉和面粉按三比七掺,加水揉到不沾手!揉好放那儿醒着!”
指令清晰,落在实处。三个妇人立刻各就各位。张婶熟练地生起火,架上家里带来的大铁锅,倒入山泉水,放入苏晚晴秘制的香料包(花椒、八角、桂皮碎),又抓了一把干香菇丢进去,很快,一股醇厚奇异的复合香气在窑洞里弥漫开来。
李秀兰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放着石磨,她动作不快,但极其稳定,一圈圈推着磨杆,乳白色的豆浆汩汩流进下面的木桶里,滤得干干净净。王春梅则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在石板上用力揉搓着混合好的粉团,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额角很快渗出汗珠。
苏晚晴自己也没闲着,她将王春梅揉好的面团分成剂子,擀成薄片,又拿起处理好的苦笋丝,加入更多自制的野山椒酱、一点点米醋和糖(糖是奢侈品,用得极其吝啬),双手戴上家里带来的粗布手套,用力抓拌揉搓,让每一根笋丝都均匀裹上红亮的酱汁。酸辣霸道的香气瞬间压过了豆香,刺激得人唾液分泌。
顾卫东站在洞口,背对着洞内忙碌的景象。山风带着早春的寒意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看似在警戒,耳朵却清晰地捕捉着洞内每一个声音:豆浆流入木桶的哗啦声,面团揉搓的闷响,铁锅里汤汁翻滚的咕嘟声,以及苏晚晴偶尔压低声音的指点。那酸辣鲜香的气息也丝丝缕缕飘到他鼻端。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晚晴低垂着眉眼,专注抓拌着红艳艳的笋丝,火光跳跃在她沉静的侧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力量感。他迅速收回目光,下颌线绷紧,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刀柄,指节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