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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虽小了些，但山路依旧难行。深一脚浅一脚的积雪没过小腿肚，每一步都像在泥沼里跋涉。寒风像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从破棉袄的缝隙里钻进去，带走本就稀薄的热量。
苏晚晴拄着一根路上捡来的枯树枝，艰难地在后山树林里穿行。高烧的余威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汗水浸湿了里衣，又迅速被寒风吹得冰凉，贴在身上，冷得刺骨。
她不能倒下。倒下就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顾家那几口人。
脑子里飞快地检索着前世为了投资一个生态农业项目而恶补的野外植物知识，以及关于七十年代农村生活的一些零星记忆。
她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被积雪覆盖的山林。枯黄的杂草？没用。常见的松树柏树？暂时用不上。忽然，她目光一凝。
在一处背风向阳的小土坡下，积雪覆盖的边缘，顽强地探出几簇深绿色、边缘带着锯齿的叶子，在枯黄的山野中显得格外醒目。
蒲公英！
苏晚晴心头一跳。这种生命力顽强的野草，根、叶都可食用，虽然苦涩，但富含维生素，更重要的是，它的根晒干后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也顾不上冻僵的手，用树枝和手拼命刨开积雪和冻土。泥土冻得很硬，手指很快被磨破，渗出血丝，混合着泥土，钻心地疼。但她咬着牙，不顾一切地挖掘着。
终于，几根粗壮、带着泥土气息的蒲公英根被挖了出来。她如获至宝，小心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有了这个发现，她精神一振，继续搜寻。很快，在一处岩石缝隙的避风处，她发现了几株叶片肥厚、呈莲座状贴地生长的植物——瓦松！这同样是一种药食两用的植物，叶片微酸，可充饥，更能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对顾卫东的伤势或许有用！
她小心翼翼地将几株瓦松连根拔起，同样揣好。
食物和药材有了初步收获，但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实在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她的目光投向更深的山林。记忆里，原主似乎听村里的老人提过，深冬的山里，某些动物会在雪下储藏过冬的食物……
这很冒险。深山里可能有饥饿的野兽，而且动静大了容易被村里人发现，惹来麻烦。但她别无选择。
她紧了紧破旧的棉袄，拄着树枝，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更深处走去。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视线有些模糊。她只能凭着感觉和观察雪地上的细微痕迹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感觉体力即将耗尽时，忽然，前方一片低矮灌木丛下的积雪，似乎有些异常。
那里的雪层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平整，微微隆起，旁边还有几个细小的孔洞。
苏晚晴的心跳加速。她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慢慢靠近。蹲下身，仔细观察。孔洞周围有细微的爪印！她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拨开隆起的雪层。
雪层下，赫然是一个用枯枝草叶简单掩盖的小洞穴！洞里，堆着几十颗的、油光发亮的……橡子！还有一些晒干的野蘑菇和不知名的野果！
找到了！是松鼠或者花栗鼠的冬储粮！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疲惫。苏晚晴没有犹豫，她迅速而小心地拨开覆盖物，将里面的橡子、蘑菇和野果，一股脑地兜进自己破棉袄的前襟里。她没有全部拿走，留下了大约三分之一。竭泽而渔的道理她懂，也给这山林的主人留条活路。
怀里兜着沉甸甸的“战利品”，身体的疲惫仿佛都减轻了几分。她不敢久留，立刻按原路返回。
快走到山脚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风雪又大了些。远远地，她看到村口似乎有两个人影在张望。其中一个身影，穿着碎花棉袄，围着红围巾，格外显眼。
苏小玲！
苏晚晴心头一凛，立刻闪身躲到一棵粗大的松树后面。怀里的橡子蘑菇沉甸甸的，像烫手的山芋。如果被苏小玲发现她带着这么多“山货”回来，以她那恶毒的心思，立刻就能给她扣上“挖社会主义墙角”、“投机倒把”的大帽子！在这个年代，这罪名足够毁掉一个人！
她屏住呼吸，看着苏小玲和另一个妇女（似乎是村里的长舌妇王婶）在村口指指点点，说了些什么，然后才转身朝村里走去。
首到那两个身影消失在风雪中，苏晚晴才从树后出来，长长舒了口气，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好险！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村后偏僻的小路，绕了一大圈，才回到顾家那破败的院子。天色己经完全黑透。
刚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个瘦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带着哭腔：“嫂嫂！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
是顾卫红。她一首等在冰冷的院子里，小脸冻得发紫。
“我没事，红红。”苏晚晴心头一暖，摸了摸她冰冷的头发，迅速拉着她进了主屋。
屋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煤油灯的光线昏暗。炕上，顾卫东依旧无声无息。苏晚晴顾不上自己，先把怀里兜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在炕角一个破簸箕里。
橡子、蘑菇、野果、蒲公英根、瓦松……虽然不多，但在这绝境里，无疑是救命稻草！
“哇……” 顾卫红看着簸箕里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红红，去灶间，把灶火点上，烧点热水。” 苏晚晴快速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必须争分夺秒。
顾卫红愣了一下，嫂嫂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但她没多想，立刻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灶间。
苏晚晴拿起几颗橡子和一把蘑菇，走到灶间。顾卫红己经费力地点燃了灶膛里最后一点柴禾，微弱的火光映着她冻红的小脸。
“嫂嫂，这些……能吃吗？” 顾卫红看着那些黑乎乎的橡子和蘑菇，有些迟疑。村里老人说过，山里的东西不能乱吃。
“能。” 苏晚晴斩钉截铁，将橡子丢进一个破瓦罐里，加上冷水。又把蘑菇仔细地撕成小块。她记得橡子需要反复煮、浸泡去涩味，但现在没那个条件，只能先煮熟充饥。蘑菇是晒干的，应该没问题。
灶火舔舐着冰冷的瓦罐，屋子里渐渐有了一丝暖意。水开始咕嘟冒泡，橡子和蘑菇的混合气味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山野的、原始的、略带苦涩的香气。
苏晚晴守在灶边，添着柴禾。火光跳跃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怀里的东西和锅里翻滚的食物，给了她一种久违的、掌控命运的感觉。
她回来了。带着前世的血恨和今生的决绝，在这地狱般的开局里，撕开了第一道活下去的口子。
然而，就在她盯着锅里翻滚的食物，思考着下一步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拍门声！
“开门！苏晚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是刘翠花那尖利刻薄的嗓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怒火，穿透了风雪和薄薄的门板。
顾卫红吓得小脸煞白，手里的烧火棍都掉在了地上。
苏晚晴眼神骤然一冷。锅里刚刚冒起的生机热气，仿佛瞬间被门外卷进来的寒流冻结。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冷冷地向外看去。
门外，刘翠花叉着腰站在风雪里，三角眼瞪得溜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凶狠。她身边，还站着苏小玲。苏小玲依旧是一副柔弱担忧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却像毒蛇一样，紧紧盯着紧闭的门板，仿佛要穿透过去，看清里面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