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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的炉火噼啪炸开火星，陈玄蹲在灶台边添着松枝，火苗将他的侧脸映得通红。铁锅里的艾草粥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裹着药香漫开，忽然听见蓝蝶衣一声轻呼，像雪片落颈时的惊颤。他转头看见她指尖捏着块鎏金令牌，脸色比檐角冰棱更白，银狐面具下的睫毛簌簌颤动："蓝姑娘，可是手烫着了？" 慌忙起身时，围裙上的面粉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凑近一瞧，令牌背面的七毒蝶纹竟在血色中扭曲，如被火烤化的糖画。蓝蝶衣的声线发颤："是总坛追杀令......' 玄鸟九啄现世，楚墨余孽必诛 '...... 陈大哥，他们要杀你！" 陈玄挠着后脑勺，困惑地眨着眼："我何时成了 ' 余孽 '？不过是用扫帚扫开毒粉罢了。" 忽然指着令牌边缘暗纹，眼睛一亮："这蝶翼上的圈圈纹，怎与我护心玉背面相同？倒像虎娃用树枝画的同心圆！" 说着便解下那枚黑乎乎的护心玉，边角还带着磕碰的豁口。
蓝蝶衣正要阻拦，只听 "咔哒" 轻响 —— 玉石与令牌严丝合缝嵌成圆环，中间浮现八个古篆："毒可救人，剑能护民"。字迹苍劲如铸剑炉里的铁水凝痕，竟与父亲书房中楚墨手迹拓片分毫不差。"这...... 如何能成？" 她的九节银鞭垂落雪地，陈玄却蹲身用指腹刻痕："这字刻得深，倒像王大爷在铸剑谷凿剑胚。蓝姑娘瞧，' 毒 ' 字末笔带的小勾，多似观星台老槐树的枝桠！"
蓝蝶衣颤抖着翻开令牌内页，原本用蛊虫血写的追杀令正缓缓褪色，渗出暗红朱砂字迹。陈玄伸长脖颈，鼻尖几乎贴上令牌："这字我认得！与虎娃他爹的药铺账本一个模样！写着 ' 寒食散方 '，可是治肚子疼的？去年虎娃吃多冻柿子，我便用这方子熬药......"" 陈大哥，此非寻常寒食散！"蓝蝶衣声音发颤，" 汉晋时寒食散乃金石毒药，服之发热发狂，楚墨却将其改良为解百毒方！总坛言他叛教盗宝，原来带走的是......"忽忆父亲临终攥着半块玉碎片，念叨" 玄鸟归巢，毒化甘霖 "。
陈玄恍然点头，一拍大腿："我懂了！便如炖肉，单吃花椒八角呛人，配在一起却能去腥。毒与药原是一个道理！" 说罢从怀中掏出油纸包，内有晒干的蝎尾草，"你看这蝎尾草虽毒，配艾草却能止咳，正如五毒教令牌，看似凶险实则救人！" 蓝蝶衣怔怔看他，忽忆教中老人言："最高明的毒术，在辨其性，顺其势。" 这憨夫用炖肉之理，竟道破五毒教百年秘辛。
此时远处传来密集马蹄声，如战鼓震得雪地发颤。陈玄立刻起身，熔心铲往肩上一扛："是东厂 ' 锦衣踏雪队 '！蓝姑娘快带虎娃躲地窖，我去将暖炉药箱搬上驴车！" 看他转身冲向马厩的背影，蓝蝶衣忽忆教中流传的楚墨轶事：当年洛阳大疫，楚墨以铸剑炉熬药，剑鞘作药铲，救活满城百姓。此刻陈玄扛铲的模样，竟与传说中的侠者重叠。她猛地扯下腰间七毒蝶纹令牌。
"陈大哥且等！" 她举起银针，在令牌背面飞速刻划。陈玄回头时，见她指尖如流萤翻飞，竟在蝶纹上添了九个玄鸟图案，外圈环绕太极阴阳鱼。"总坛追杀令，当换个模样！" 蓝蝶衣将令牌抛向空中，银针刺入中心，刹那间天雷轰鸣，令牌裂为两半，碎片上的玄鸟纹在火光中振翅欲飞。陈玄看得目瞪口呆："蓝姑娘这是...... 变戏法么？比虎娃们的烟花还好看！"
"今后五毒教追杀令刻太极玄鸟图，" 蓝蝶衣转身时，雪花落上睫毛，"江湖人见此记号，当携药材换解药，而非寻仇。" 陈玄牵驴从马厩出来，驴背驮着麻袋，内有虎娃的棉被与半袋槐花粉。见蓝蝶衣立在雪光中，衣摆蓝蝶玉坠正对护心玉，竟在空中映出 "琴心剑胆" 西字古篆。他挠头摸出油纸包："蓝姑娘，趁热吃槐花饼，加了艾草蜜，甜得很！"
蓝蝶衣接过饼，指尖触到他掌心老茧，粗粝如观星台磨面石碾。忽忆汉乐府诗："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咬下一口，槐花清甜混着艾草辛香，竟比教中百年花蜜更绵长久远。"陈大哥可知 ' 琴心剑胆 ' 之意？" 她轻声问。陈玄憨笑："不大懂。但我想应如揉面，需刚柔并济。面太硬擀不开，太软不成形。" 说罢比划揉面动作，围裙面粉簌簌而落，"便似你用银针刻令牌，看似轻巧，实则需巧劲。"
蓝蝶衣望他认真神情，忽觉眼眶发热。江湖人追寻的 "琴心剑胆"，在他口中化作最朴素的生活智慧。虎娃们的喊声传来，陈玄立刻吆喝驴车："慢些！莫要摔着！抱紧药箱！" 东方泛白时，观星台老槐树抽了新芽。陈玄整理行李，忽听蓝蝶衣轻呼："陈大哥快看！" 只见被天雷劈开的令牌碎片渗出晶莹液滴，落于驴蹄下的雪地，绽开一朵蓝莹莹的花。花瓣形如陈玄扫帚划出的太极玄鸟，花蕊流转北斗七星的微光。
"这是...... 寒蝉露！" 蓝蝶衣声线发颤，"教中传说，楚墨以天山寒蝉露调制解药，能起死回生......" 陈玄蹲身，糙指轻触花瓣："像虎娃画的太阳花，只是颜色奇特。" 忽咧嘴而笑，"蓝姑娘，开春后将此花种在后院，与蝎尾草、艾草同植，或能配出更好的药！" 蓝蝶衣望着他背影，己摘去银狐面具，露出清秀面容。取银针在驴鞍绣玄鸟纹，针脚间藏《诗经》句子："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远处传来陈玄跑调的歌声，却透着安稳力量："蒸馒头，烙大饼，艾草蜜水甜津津......"
江湖飞鸽掠过夜空，各掌门看探子密报目瞪口呆："五毒教追杀令异变，蝶纹改刻太极玄鸟，见令者需携药材换解药？" 他们不知，此刻观星台柴房里，陈玄正用熔心铲给虎娃削木剑，蓝蝶衣研磨磁石粉，驴蹄下的蓝花轻摇，花瓣露珠折射晨光，如新生星辰，照亮江湖新篇。炉火仍噼啪作响，将两人身影揉进弥漫的艾草香中，酿成不似江湖却暖江湖的温柔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