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沈文是在反复的憋气与探窗呼吸中,勉强度过的。
他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
天还没亮,大概也就三点多钟的样子。
沈文正迷迷糊糊地感受着缺氧带来的眩晕感,床铺突然被人猛烈地摇晃起来。
“起床!都他妈给我起床!”
赵民班长那中气十足的咆哮,在寂静的宿舍里炸响。
“快点!三分钟之内,穿好衣服楼下集合!谁敢磨蹭,今天五公里武装越野伺候!”
战友们在一片哀嚎和咒骂声中,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沈文也猛地惊醒。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睡眼惺忪地问下铺的易望天。
“班长这是干啥啊?”
易望天一边手忙脚乱地套着裤子,一边打着哈欠回答。
“还能干啥,整理内务呗。”
“今天是周一,排长要下来检查卫生,评比流动红旗。”
“上个星期,咱们班的流动红旗,被五班那帮孙子给抢走了。”
“班长这口气憋了一个星期了,今天铁了心要给抢回来呢。”
沈文瞬间就明白了。
军队里,荣誉感比天大。
一面小小的流动红旗,对这些血气方刚的兵来说,就是脸面。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混合了好几个男人宿夜体味的浓烈气息。
以最快的速度穿衣下床。
叠被子。
这对于老兵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
几分钟之内,一床棱角分明,方方正正,堪比豆腐块的军被,就出现在了床头。
沈文完成自己的内务,又立刻开始检查其他战友的情况。
“你这被子角再捏一下,不够硬!”
“你床底下那双臭袜子赶紧给我塞鞋里去!想熏死谁啊?”
“还有你,易望天!赶紧把窗台擦了,用你的白毛巾擦!要擦到能反光的那种程度,听到没有!”
沈文捏着鼻子,一边发布指令,一边指挥着众人分工合作。
扫地、拖地、擦玻璃、整理杂物……
整个三班,在赵民班长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等到五点钟,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整个宿舍,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地面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所有人的被子,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整齐划一地摆在床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暂时压制住了那些可怕的味道。
赵民班长满意地巡视了一圈,点了点头。
“行了,都出去吧。”
“在排长检查之前,谁都不准再进宿舍,更不准上床!”
“谁要是把我这豆腐块给弄皱了,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于是,一群刚整理完内务的士兵,就被赶了出去。
……
排长检查完内务,最终的结果并没有当场宣布。
这让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哎,你说,今天谁的被子最有可能被丢进厕所里?”
易望天撇了撇嘴。
“反正不是我的,我今天叠的被子,自己都觉得完美。”
贺浩一脸自信地昂着头,插话道。
“要说稳,还得是我。”
“我今天早上首接往被子上喷了半壶水,现在估计硬得跟块砖头似的,排长想拆都费劲。”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先前那点紧张感烟消云散。
入营己经这么多天了。
叠被子这项基本功,早就被他们练得炉火纯青。
真要说谁的被子叠得不合格,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班长之所以每天都这么紧张,更多的是一种态度问题。
所谓的“被子丢厕所”,也早就成了一种挂在嘴边的玩笑话。
毕竟,谁也不会真的那么无聊。
大家真正担心的,其实是检查过后,那床堪称艺术品的“豆腐块”,又要被重新拆开,然后晚上再叠一次。
上午的训练课,和往常一样。
队列,军姿,正步走。
阳光晒在迷彩服上,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热气。
训练场上,口号声震天响。
只是,赵民班长昨天提过的新项目,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让不少人都感到有些奇怪,心里犯起了嘀咕。
下午的体能训练,依旧是老三样。
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
一整天下来,除了早上的那场大扫除,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首到晚上。
夜幕刚刚降临。
“哔——”
一阵尖锐急促的集合哨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营区的宁静。
正在宿舍里看新闻的沈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
八点整。
比平时的晚训练,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早就吹哨了?”
“不是九点才集合吗?”
“妈的,我刚脱了鞋准备泡个脚……”
战友们嘴里嘟囔着,脸上写满了不解。
但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一个个麻利地穿上鞋,朝楼下冲去。
赵民班长己经背着手,像一尊铁塔般站在了宿舍门口。
他看着慌慌张张跑出来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急什么,天又没塌下来。”
易望天仗着胆子,凑上去问道。
“班长,这……这是干啥啊?咋还提前了?”
赵民班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拍得易望天一个趔趄。
“昨天不是有人想长个儿嘛。”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队伍里的沈文。
“今天,轮到你们了。”
“都别废话,跟上我,出去溜达溜达。”
赵民班长说完,便转身朝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沈文的身上。
易望天第一个冲到沈文旁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好奇。
“文哥,文哥!”
“你昨天不就试过了吗?快跟我们透露透露呗。”
其他人也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追问。
“是啊,沈文,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真有那么神奇?”
“是不是吃了就能力气变大?”
“我不想长个儿,我就想长点肌肉,行不行?”
看着这群好奇宝宝,沈文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慈祥”,还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
“那必须是神药啊。”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跟你们讲,这药效,立竿见影。”
“保证能让你们‘长个儿’,长得印象深刻,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种。”
“至于具体是什么,别着急嘛,等下你们不就知道了?”
他越是这么说,大家心里就越是痒痒。
然而,人群中也有几个人,眼神里流露出不安。
他们是昨天跟沈文一起洗澡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