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也会怕?怕她真的被那些肮脏的手段拖入泥潭?怕他这份耗费心机才“绑定”的“所有物”,在他视线之外受到损伤?
一种奇异的、带着冰刺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林夏心头的坚冰。这感觉陌生而危险。
她强行压下这不合时宜的悸动,目光冷冽地迎上他:“沈总效率惊人。看来我的‘安危’,确实牵扯着您的核心利益。”话语里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挑衅。
沈律白把玩镇纸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深幽难测。办公室的空气再次变得粘稠,某种无声的、紧绷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像两根被无形之手拉紧的弦,不知何时会骤然断裂。
就在这时,林夏的私人手机在桌面上无声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加密渠道的信息,发件人标识为一个模糊的代号。
信息内容只有一张照片。背景是某个国际机场灯火通明的候机大厅,时间显示是深夜。照片中央,一个穿着连帽衫、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子正低头快速通过安检口。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但林夏一眼就认出了他——顾言。顾家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她的前男友,也是她整合顾氏过程中,最后一块碍眼的绊脚石。
照片下方,是一行简短的文字:「目标己按预设通道离境,目的地确认,监控己接管。」
林夏的目光凝固在屏幕上,指尖冰凉。顾言的逃离,意料之中。但这条信息……它来自沈律白的情报网络。这意味着什么?顾言能如此“顺利”地、在顾家元老们自顾不暇的时候精准脱身,背后是谁的手笔?
她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对面的沈律白,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
沈律白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他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极淡,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漠和……一种奇异的“仁慈”。
“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在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留下来,只会碍事,也只会……死得更快。”他顿了顿,指尖的金属镇纸反射着冷硬的光,“让他活着,永远回不来,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局。”包括你——这未尽之意,清晰地写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林夏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升。沈律白在清理门户,以他自己的方式。替她拔掉了最后一颗可能引爆的钉子,用一种更彻底、更冷酷的方式。他默许了顾言的逃离,甚至暗中提供了便利。这不是赶尽杀绝,而是更高层次的清除——将危险和不稳定因素,永久地放逐出她的世界。为了契约的稳定?还是为了……她?
这个认知让林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是棋子被精心摆放的操纵感?还是猛兽替幼崽驱赶危险的……扭曲保护?
办公室陷入死寂。窗外,黄昏的最后一点余晖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天空阴沉下来,酝酿着一场暴雨。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压抑的寂静被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撕裂。林夏的座机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着周薇的内线号码,伴随着急促的震动,透着一股不祥。
林夏按下免提,周薇的声音劈开凝滞的空气,带着明显的紧绷和难以置信:“林总!出事了!东南亚港口项目!我们刚刚收到确切消息,顾明德他们质押出去的股权,被那几家离岸公司背后的操盘手闪电般集中,联合了之前被我们清退的几个小股东,刚刚在休市前发起恶意要约!目标是……控股!”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铅灰色的天幕,将沈律白瞬间冷峻如刀削的侧脸映得一片森然。紧随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惊雷,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整座建筑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林夏霍然站起,桌上的文件被带起的风扫落在地。窗外,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令人心悸的噼啪声。城市的天际线在扭曲的雨幕中模糊、战栗。
“控股?”林夏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雨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棱砸在话筒上,“他们哪来的资金?哪来的胆量?”
“资金链……查到了!”周薇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显然在高速运转,“那几家离岸公司的资金流极其隐蔽,但最终指向一个刚成立不久的海外并购基金,名字叫‘海德拉资本’!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壳套壳,极其复杂!但最关键的是——”周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惊骇,“我们刚刚拦截到他们内部一份泄露的加密备忘录!这份恶意收购,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引爆我们为港口项目发行的百亿企业债!他们做空了我们的债券!一旦我们失去项目控制权,债券评级会立刻被下调,引发连锁崩盘!顾氏……会被他们从债务端首接肢解!”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釜底抽薪!利用股权质押撬动杠杆,佯攻控股,实则是为了引爆债务核弹!顾家那几个老东西,被人当了点燃引线的炮灰!真正的猎手,是那个藏在“海德拉”迷雾后的嗜血巨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