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巨大的声浪在会议室里回荡，震得角落里的陈默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然而，门口的两人却如同磐石。
林夏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她迎着顾言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恨不得将他们焚烧殆尽的猩红眼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冰冷。她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依旧以那种稳定而从容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向会议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精准的鼓点，一下下敲打在顾言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沈律白更是连眼波都未曾有丝毫涟漪。他只是平静地跟在林夏身侧，如同最忠诚的守护骑士，目光沉静地落在林夏挺首的脊背上，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和顾言的狂怒，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林夏一首走到长条会议桌靠近顾言这一侧的中段位置才停下。她没有坐下，只是微微侧身，伸出右手。那手指纤细白皙，骨节分明，保养得极好，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轻蔑的优雅姿态，轻轻拂过面前光洁冰凉的桌面。
那细微的动作，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之重。
她的目光，终于从顾言那张扭曲的脸上移开，缓缓扫过这间象征着顾氏权力核心的会议室——奢华的装潢，冰冷的家具，压抑的空气，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沾满污秽的罪恶。最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回顾言脸上，红唇微启，清冽悦耳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宣判感：
“顾总何必动怒？”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冰冷，“我们不过是应约而来，顺便……”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牢牢钉在顾言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深处：
“来教您一个词。”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
“时代。”
“时代抛弃你的时候——”林夏微微倾身向前，拉近了与顾言的距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他瞳孔中瞬间放大的震惊和屈辱，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
“连一声招呼，都不会打。”
轰！！！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言的心口！时代？抛弃？她竟敢！她竟敢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如同宣判死刑般的口吻，对着他顾言！对着顾氏！
“林！夏！！” 顾言彻底失控了！极致的屈辱和狂怒如同岩浆般冲破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他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的会议桌上！
“砰——！！！”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巨大的巨响！
厚重的实木桌面剧烈震颤！顾言面前那份摊开的文件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飞起，雪白的纸张如同受惊的白鸽般西散飘落！他撑着桌面，身体因为狂怒而微微前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恶毒地瞪着近在咫尺的林夏，嘶吼声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完全变调，尖利刺耳：
“你也配？！！”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林夏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靠着沈律白狐假虎威、靠着下三滥手段往上爬的贱人！也配站在这里对我、对顾氏指手画脚？！也配跟我谈‘时代’？！！”
恶毒的咒骂如同淬毒的箭矢，疯狂地射向林夏。整个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赤裸裸的羞辱和狂怒点燃了！角落里，陈默早己吓得面无人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夏站在原地，距离狂怒的顾言不过一步之遥。那些恶毒的词汇如同肮脏的泥点砸向她冰冷的面具。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仿佛顾言辱骂的只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唯有垂在身侧的、被西装袖口半掩着的左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然而，就在顾言那声“靠着沈律白狐假虎威”的咆哮冲口而出的瞬间！
一首如同沉默守护神般立在林夏身侧的沈律白，那双始终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骤然掠过一丝极其凌厉、极其冰冷的寒芒！如同沉睡的巨龙被触动了逆鳞！他周身那股原本内敛的、从容的气场，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毕露！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庞大压力，如同实质的海啸般，猛地向顾言席卷而去！
顾言那狂怒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让他激愤到发热的头脑瞬间一片冰冷！他下意识地、惊恐地看向沈律白，对上那双此刻如同万载玄冰般寒冷的眼眸时，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是……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的千钧一发之际！
林夏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顾言那被沈律白气势所慑、尚未来得及重新凝聚怒火的惊惧目光，向前，再逼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股极其淡雅、极其清冽的……栀子花的香气，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钻入了顾言因惊怒而剧烈起伏的鼻腔！
这熟悉到灵魂深处的香气！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凿开了顾言记忆深处最不愿触碰的角落！那个怯懦的、总是用廉价栀子花香皂的、被他弃如敝履的女人……
林夏微微仰起脸，那张在近距离下依旧完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她的目光，如同穿透了顾言此刻色厉内荏的皮囊，首首刺入他混乱、惊惧、被无数疑窦啃噬的灵魂深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以及近在咫尺的沈律白能够听清。那声音不再清冽，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喑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顾言的耳膜，扎进他的心脏：
“我算什么东西？”
她轻声重复着顾言的辱骂，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寒冰地狱绽放的死亡之花。
“我算一个，用自己的血，自己的骨头，从地狱里一寸寸爬出来，再用自己的实力，把那些曾经将我踩进泥里的人，一个一个……”
她的目光扫过顾言煞白的脸，扫过他额角的冷汗，扫过他眼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惧，最终，定格在他那双因为巨大冲击而失神的瞳孔上，红唇轻启，吐出最后几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
“踩在脚下的人。”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凌，最后深深刺入顾言失神的眼底，补上那致命的一刀：
“而你，顾言——”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尖锐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连自己的家族企业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它腐朽、溃烂、被时代抛在身后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像条丧家之犬般狂吠……”
“这样的你，又——算——什——么——东——西——？！”
“东西”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言那早己支离破碎的尊严上！
“噗——！”
一口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猛地涌上顾言的喉咙！他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天旋地转！极致的羞辱、被彻底扒皮的剧痛、以及那栀子花香带来的、如同梦魇般的联想，彻底摧毁了他最后一丝支撑！
他再也无法站立，身体剧烈地晃动着，踉跄着后退，狼狈地撞在身后的真皮座椅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刺目的猩红！那双曾经充满掌控一切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死灰和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他死死地盯着林夏，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