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沈渔歌辫梢沾着晒干的海带渣,正用贝壳舀鱼池里的水,轻轻冲洗他下午挖鲍鱼时被蚝壳划破的手掌。
"丫头,还有五天就开渔了。"陈潮生盯着她长长的睫毛,海风掀起她耳边的碎发,"新船两天后开回来,我想在艇上隔出育苗舱。要是苏默玲的人工养殖实验成功,以后水族馆要多少鱼咱们都能供得上。"
沈渔歌的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冰凉的水流冲刷伤口,麻酥酥的触感首达心底:"程丽丽说,她三亚的亲戚想要野生石斑鱼。"她突然抬头,眼里映着跳动的灯芯,"潮生哥,等'海马号'出海,我能学开船吗?"
"那肯定行!"陈潮生抽出被攥得发烫的手,她掌心的薄茧,"你爸不是常说,渔家姑娘天生该站在船头掌舵。"他压低声音,瞅着鱼池里新孵的小丑鱼,"不过抓观赏鱼终究有限,开渔后还得靠老本行。"
沈渔歌突然放下贝壳,水珠顺着手腕滚落石桌:"听你的!"她声如蚊蚋,"小时候你说去礁石捡贝壳,我二话不说就跳上船;你说养观赏鱼,我跟着学调海水。"她咬着嘴唇,耳尖红得透亮,"反正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月亮的光晕在她脸上摇曳。陈潮生望着这个从小跟在身后的姑娘,想起在老鹰崖,她头发缠着海带仍举着采苗刀冲他笑。他伸手摘掉她辫梢的海带渣:"渔歌,你知道苏默玲昨天说啥不?"
"说啥了?"
"她说老罗盘到货了,刻着'海马归位'的图案。"陈潮生凑近,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海腥味,"还说新船下水要摆供品拜海神——我寻思,摆两坛女儿红,一坛敬海神,一坛给你和默玲。"
沈渔歌脸腾地红透,贝壳"当啷"掉进鱼池,惊散了水面的月影:"潮生哥你要娶两个吗?."她抓住他手腕,指甲掐进手背的茧子,"我知道,墨玲姐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陈潮生心里一震。桌下,沈渔歌光脚悄悄蹭着他的脚踝,像条亲昵的小鱼。他突然想起怪石礁那次,苏默玲后腰的褐色小痣在水下若隐若现,屁股也很大,肯定能生养。
"渔歌,你知道我为啥总带着这个贝壳哨吗?"他掏出挂在颈间的哨子,边缘的牙印清晰如昨,"每次吹它,就想起你追着我满沙滩跑,非要抢回我捡走的海星。"
沈渔歌捶他肩膀:"那是我第一次潜水捡到的宝贝!"说着突然沉默,声音闷闷的,"潮生哥,苏姐姐说城里男人只娶一个老婆,可我也想做你的女人......"
"你想当'海马号'的双舵手?"陈潮生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你爸早说过,我该娶个看得懂海图的渔家姑娘。默玲她啊也可以当舵手啊。"他想起古董店里苏默玲举着铜钱尖叫的样子,"她就像热带鱼,看着自由,其实早把这儿当家了。"
沈渔歌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咋跟苏姐姐说这事?"
"顺其自然!"陈潮生刮了下她鼻尖,"就说船长室有两张桌子,正好你们一人一张——"他突然正经,"不过现在有件更要紧的事:跟我去三道湾!"
"大半夜的?"沈渔歌望向黑漆漆的海面,"这会儿涨潮,老鹰崖暗礁多......"
"放心,我有秘密武器,晚上好办事。"他压低声音,"你爸说过,老渔民出海都要给媳妇捞件好嫁妆,我打算把你和默玲的都攒齐了。"
半夜十二点半,小船悄悄划进三道湾。海面如揉皱的黑缎,只有船灯照亮的方寸间,小虾在水面蹦跳。沈渔歌握着船桨的手异常稳当,虽说这是她头一回夜航,心里却出奇踏实——因为不远处的礁石下,陈潮生如银鱼般潜入水底。
"潮生哥,小心!"她盯着潜水手表自语。海底突然亮起蓝光,陈潮生打开防水手电。光束扫过之处,大片珊瑚如海底森林舒展。二十米深处,锈迹斑斑的沉船静静躺着,船身布满发光的海绵。
陈潮生发动感知异能,沉船布局在脑海清晰展开:左舱多是瓷器,右甲板散落铜钱。船长室的桌子上,刻着海马纹的铜镜将灯光折射成晃动的光斑。
他游进左舱,手指抚过瓷碗花纹,突然想起苏老板的话:"乾隆官窑瓷,完整的能送博物馆。"他把三个瓷碗迅速塞进防水袋,随后游向水面。
"渔歌,接着!"他浮出水面,扔给沈渔歌一个绸布包。沈渔歌颤抖着解开,珍珠母贝梳妆盒在灯光下泛着虹彩,盒盖的海马嵌贝栩栩如生。她猛地捂住嘴,眼泪坠入海中:"潮生哥,这是嫁妆......"
"从船长室找到的。"陈潮生擦掉她的泪,轻触她的唇,"说不定,这就是海神送咱们新娘的礼物。"他指向海底,发光珊瑚随水流变换色彩,"等新船造好,我要在船头刻个一样的海马,让它带咱们解开所有秘密。"
沈渔歌低头抱紧梳妆盒:"苏姐姐看见这个,会原谅你在海里扯她裤子的事吗?"
"肯定会!到时把船长室的铜镜给她。"陈潮生笑着重新戴上潜水镜,"她最清楚,有些意外是大海早就安排好的缘分。"他在她额头落下轻吻,"盯着点,我再下去捞几件宝贝。"
小船随浪轻晃,沈渔歌望着水下移动的蓝光,突然意识到,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男孩,早己不是当年背她跑沙滩的少年。他是被大海选中的人,而她,愿意一辈子守着船灯,等他归来。
陈潮生再次浮出水面时,手里多了一面铜镜和几件瓷器。沈渔歌想起林鲸落小说里的句子:"每个渔家少年的冒险路上,都有两颗星星,一颗在海面照亮方向,一颗在海底藏着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