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进连家小院,连瑶蹲在井边,掌心的水泡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生疼。她望着指节上未愈的伤口,突然想起前几日和母亲的对话 —— 县城布庄收刺绣,若能绣出花样,或许能换些银钱贴补家用。
“瑶瑶,快来!” 连灵儿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少女跪坐在草席上,膝头摊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竹篮里整齐码着几团褪色的丝线,正是连瑶从钱氏梳妆台底下捡来的 “战利品”。
连瑶在姐姐身旁坐下,指尖轻抚过布料上细密的针脚。李氏出嫁时绣的鸳鸯枕套边角己经磨破,却仍能看出当年精巧的针法。“二姐,我想学绣荷包。” 她抓起一根银针,针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就像你上次给大哥绣的那只,能卖钱的。”
连灵儿抿嘴笑了,露出熟悉的豁牙:“哪有那么容易?” 她拈起丝线,动作轻盈如穿花蝴蝶,“穿针要稳,起针要藏,走线得顺着布料纹路……” 话音未落,连瑶手中的针 “噗” 地扎进食指,血珠瞬间染红丝线。
“当心!” 连灵儿急忙扯过衣角按住伤口,“先从最简单的平针练起。” 她握着连瑶的手,带着她在碎布上慢慢游走。粗粝的麻布磨得掌心发疼,连瑶却死死盯着针脚 —— 前世在写字楼敲键盘的手,此刻要重新学会与银针丝线对话。
日影西移时,连瑶终于绣出第一朵歪扭的小花。花瓣长短不一,针脚疏密不均,却让李氏红了眼眶。“我家瑶姐儿长大了。” 妇人用袖口轻轻拭泪,将女儿的 “作品” 捧在手心,“等攒够十只荷包,娘就去县城布庄问问。”
入夜,连家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晃。连瑶趴在炕头,就着火光翻看白天从村里老妪处讨来的绣谱。泛黄的纸页上,传统的牡丹、鸳鸯图案让她皱起眉头。突然,她想起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现代刺绣,几何纹样与撞色搭配,别具一格。
“或许……” 她咬断丝线,在碎布上勾勒出简单的菱形图案。月光透过窗棂爬上绣绷,连瑶将翠绿与明黄的丝线交替缠绕,绣出一片抽象的竹林。针脚虽然生涩,却透着与古板绣品截然不同的灵气。
次日晌午,连瑶揣着新作的荷包溜进县城。布庄门口挂着的湘绣屏风流光溢彩,掌柜的却连眼皮都没抬:“粗布荷包?乡下婆子都会绣,三文钱一个。” 首到连瑶掏出那片 “竹林”,老掌柜的茶盏 “当啷” 磕在桌面上:“这…… 这是何物?”
“这叫‘写意绣’。” 连瑶模仿着前世设计师的口吻,“您看这配色,这针法,别家可寻不着。” 她压低声音,“布庄若是收了,我还能绣出百鸟朝凤、松鹤延年,保准比那些千篇一律的花样抢手。”
老掌柜着荷包,目光在绣品与连瑶稚嫩的脸庞间来回游移。最终他摸出二十文铜钱:“先做五个试试,七日后交货。”
攥着铜钱跑回家的路上,连瑶感觉脚步比往日轻快许多。推开院门时,正撞见孙氏拄着拐杖站在院中,钱氏举着竹竿打翻晾晒的菜干:“好哇!老二家的竟敢私藏丝线!祠堂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连瑶将荷包藏在身后,福了福身:“奶奶误会了,这是给布庄绣的样品。” 她掏出铜钱,“您看,这是预支的工钱。等咱们赚了大钱,也好给祠堂多捐些香火。”
孙氏的拐杖顿在地上,钱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瑶却笑得灿烂,转头对李氏说:“娘,我和二姐打算办个绣坊,就用后山的野蚕丝。” 她故意提高声调,“听说隔壁县的县令夫人,最爱新奇花样。”
当晚,连家的油灯亮到三更。连灵儿教连瑶缫丝,李氏在一旁帮忙理线,连大郎默默削着竹篾准备绣绷。月光漫过窗棂,洒在少女们专注的眉眼上,将破旧的土坯房染成金色。连瑶望着手中初具雏形的绣品,忽然觉得,那些扎进指尖的银针,终将织成一张冲破困境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