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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婧的家收拾得一尘不染，杨婧和洪亮坐在餐桌边，俩人对坐着，秦锋站在一旁。杨婧态度坚决地把秦锋请了出去，然后反复地询问洪亮的出身、来意，怎么查出的通话记录，听说指导组解散了，洪亮是个人来调查的，杨婧也要把他请出去。
洪亮着急：“我呢，确实是通过我们单位的领导获得了乔振兴生前很长一段时间的通话记录，合法合规。因为我是他的好朋友，我不甘心。如果乔振兴是个好人，那他在死之前有没完成的事，我想替他完成，就这个意思。”
杨婧听完起身走向那个关着门的小房间，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住：“这个房间除了我，只有乔主任进来过。我俩不仅通过电话，还见过面。如果你想知道聊了什么，请你进来。”
她将门打开，只见屋里有一个半高的柜子，上面摆放着杨正和妻子房淑敏的遗像，遗像前摆着一个香炉，香烧了一半。
“跟你介绍一下，我妈去世有几年了，以前是个售货员，身体一首不好。我爸呢去世的早，他走的时候我还小，他是被人用枪打死的……”
她父亲是正经人，在万氏矿山做会计。有人来抢财务室的钱，他被打伤了，后来没撑住就走了，乔振兴是来问这个案子的。
杀人案，没什么可查的。
开枪的那个姓孙，叫孙一虎，被判了死刑。
那年是2011年，她12岁，那时候岁数小，当时吓坏了，我只记得父亲走之前，突然有两个警察去到他的病房问话。她在门口不让进去，听不见。但巧的是，她当警察以后竟然又见到了那两个人。十三年前。我方便问一下你爸生前在那个公司。万川矿业。
一个是第二监狱监狱长，马重阳。
另一个，就是秦锋。
洪亮听到孙一虎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131枪击案，是铁案。他不明白乔振兴查这个做什么。
杨婧继续说道：“秦锋不记得我了，那时候我还小，再见到的时候，他也不认识我了。我估摸着他现在去管后勤，是不是因为他眼神啊，记忆啊都不太行，不适合干刑侦。”那天，他就上了一炷香。对不起，当年的案子办错了，杀害你的凶手，我搞错了。乔主任，你把话说全了。乔振兴，办错了。后来他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秦峰。他说他还会来找我的，然后就死了。洪亮推门离开。
“那你也没跟他说?”
“乔主任给我打电话时我还犹豫要不要告诉秦锋，但后来乔主任来我家，还专门嘱咐我他来找我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诉秦锋。他说他弟人挺好的，就是胆子小，所以我一首没说过。”
洪亮追问道：“乔振兴那天还有没有跟你说过其他的?”
“他没说什么了，只是来到我爸遗像前点了一炷香，然后一首说‘对不起弄错了’。我追问弄错啥了，他却什么也没说。“
“我也相信乔主任是好人。”杨婧最后说道。
万氏矿山突然热闹起来，
轰鸣声中，新招的工人们列起长长的队伍。万潮从一旁的编织袋里掏出钱，发给排队的工人手中。
领到现金的工人们充满干劲，投入工作。
探照灯的冷光照在万潮脸上。他面对着工人们依然保持着亢奋的状态，俯身间难掩心中的不安。
夜幕笼罩着矿山，巨型挖掘机开始工作，将矿石倒入卡车，矿山工作区升起粉尘。几十名工人趁着月黑风高卖力工作着，如蝼蚁一般。
李人骏要查王彧。
谢鸿飞坐对面，身体前探，急切问道：“为什么？”
“我跟你说了我在复盘。”李人骏低头看着文件，“你走程序，我批。”
谢鸿飞推拒道：“那……什么理由呢？案子都判了……”
李人骏：我要抗诉，我掌握了一部分证据。
好，我马上去办。
谢鸿飞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好，李检，我尽快办！”
李人骏拍着他的肩膀：“你办事，我放心。”【意味深长地看着离开的背影】
【柳主任拉陈胜龙来到万川矿业，一步这边，介绍矿区。堆场，矿赛上来处理完，就堆在这。几年前，24小时不停工，灯火通明。很久没用了。咱这矿可惜就可惜在不让开工，停工了。你这设备都停了三年了，还能用吗？没问题。
坐下来谈，万宏提出自己必须要控股，陈胜龙提出自己必须要全盘收购，才能全心投入。万宏解释，就在这时，万潮跑过来闹事。万宏向柳道歉，柳不理他。】
洪亮借阅了“131枪击案”的卷宗。兰精明宣布的，组成，谢鸿飞担任组长，第一起专案，希望你们不要辜负组织对你们的信任。
131枪击案是他们老同学三个经办的第一起专案，洪亮侧重审查起诉环节，负责案件证据的整理和合理合法运用，形成起诉书。乔振兴协助审查批捕工作，负责证据的搜集固定，并且做好与公安机关的对接，与办案人员的沟通协调。谢鸿飞担任组长，全面负责审查批捕、审查起诉工作。
根据公安机关的调查，犯罪嫌疑人孙一虎和王大有都是无业游民，平时靠在矿区的各个矿区打零工为生。2011年1月31号这天，是矿区发工资的日子。
两名蒙面枪手大步走进办公楼，首奔财务室，他们一人手里拿拎起一把土制枪。孙一虎在前，王大有在后面紧紧跟着。后续的案情和宣判。
洪亮联想到姓公为什么不姓母啊，你去问问他是不是姓孙！！以及老乔说的，这个案子办错了。
孙一虎一脚踹开了房门，扣动扳机，王大有端着一把枪，在财务室门外望风。火药和铁砂从孙一虎的枪管喷涌而出。面对门口的玻璃被流弹打中，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员工侯老二和苏玉华被击中，当场毙命。几枪之后，孙一虎接过王大有手中的那把枪，将自己的枪递给王大有。紧接着又把杨正击伤，杨正倒在桌旁，奄奄一息。随后孙一虎把桌上的现金迅速装入随身携带的编织袋中，迅速离开。
他们对嫌疑人的讯问结果和公安机关的调查基本一致，这起案件事实清晰，证据链完整，但是乔振兴和李人骏却争论不休。
乔振兴认为作案枪支没有找到，监控录像缺失，在只有口供的情况下，这案子就不能诉。但李人骏却认为犯罪嫌疑人、目击证人、被害者口供可以相互印证，即使没有作案枪支，也不影响定案。
说着说着，二人吵了起来。
“李人骏，我们上学时是咋学的？现代司法应该更重证据！枪案的核心证据是枪，缺少枪，就可能造成冤错案件！”
“乔振兴，不是我说你，你这就是标准的教条主义，死搬法条、死套规定。我问你，孙一虎是什么样的人？”
乔振兴不想回答。
李人骏转头问道：“洪亮你说。”
洪亮思考了一下：“……算，社会闲散人员……”
李人骏点头：“对呀，孙一虎没有固定工作，家庭条件极其困难，他喊上自己的朋友王大有，他在人家发工资时去人家财务室，是不是去抢劫的？”
乔振兴不语。
李人骏再次看向洪亮。
洪亮只能回答：“……目前看，是。”
“钱是不是抢走了？人也被打死了？乔振兴你不要躲闪，是不是？”
乔振兴不同意：“……是。但是你这叫有罪推论先行。”
“好，那孙一虎本人是不是认罪认罚了？他承认自己持枪抢劫万川矿业财务室。从犯王大有也承认了，甚至他们俩孙一虎先下车，走在前头，王大有走在后头，王大有在楼下望风，孙一虎上楼，一脚踹开了财务室的门，开枪抢劫，这些都说的那么清楚了，目击证人和被害者口供描述的也是如此。请问，所有的口供是不是可以相互印证了？”李人骏看着乔振兴，等着他回答。
乔振兴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只能说道：“……可以。”
李人骏乘胜追击：“还有，孙一虎的面包车里也找到了抢劫的赃款，赃款上还有他的指纹，这个算不算证据？”
乔振兴坚持原则道：“但是最重要的作案枪支没有找到!”
李人骏觉得他简首拖慢了办案进度：“现在就是缺这一把枪，还有什么机会能构成冤错案件吗？！逻辑己经闭环，犯罪事实十分清楚，就是孙一虎伙同王大有，持枪抢劫万川矿业，然后抢劫过程中孙一虎开枪造成财务室内两死两重伤。犯罪事实和经过都十分清楚，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拖着不起诉？”
乔振兴不同意：“那作案枪支是不是重要证据？枪找不到，监控缺失，只有口供，谁能保证百分之百排除在场的所有人员，包括犯罪嫌疑人集体撒谎的可能性，尽管这个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但是只要没有足够的物证，冤错案就有发生的可能！洪亮，你也说句话啊，你觉得现在证据闭环了吗？”
“……按照证据来说……还不能算是闭环，但是逻辑上……”洪亮还没说完，李人骏又把话抢了过去。
“好，那我们先把什么法规、法条都放一边，乔振兴我问你，131枪击案是什么案子？是震惊全市，乃至全省的枪击大案！我们不仅要考虑法律效果，是不是还要想想办理这起案子的社会效果和政治效果？老百姓们是怎么期待这起案子的办案结果的？兰检为啥把这起案子交给我们三个？组织和领导是如何要求我们办案的？枪案必破、从快从重明白吗？！”
乔振兴不肯松口：“我是检察官，我为什么要把法律放一边？我跟你聊法条，你跟我聊别的……李人骏，你是主诉检察官，但我和洪亮也是这起案子的公诉人，我希望你能听听不同的声音！要是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了呢？你想过后果吗……”
李人骏不满：“那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那把枪如果永远都找不到呢？这个案子就永远不起诉了吗？！孙一虎交代了他把作案枪支扔在了永清河里，我们退补了一次，公安就在河里找了一个星期，上游下游全找遍了，找不到啊！如果一首找不到呢？我们就一首退补，一首拖着不办了吗？”
双方都不能说服对方。
洪亮小心发言道：“……你俩，别吵吵了……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李人骏将炮火转向洪亮：“你别和稀泥，你说，乔振兴是不是鸡蛋里挑骨头？”
洪亮一愣：“……我说啊？哦……我，我以为啊，你俩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咱们办案经验吧，还是相对有限……”
乔振兴也让洪亮发言：“你别打哈哈，你啥意见你就说！”
洪亮沉吟了片刻：“我……我觉得啊，现在的逻辑是能闭环的，虽然枪没找到，物证不好，但犯罪嫌疑人认罪态度比较好，口供可以相互印证，实际上可以达到起诉标准了……而且吧，前两天我们走访了受害者家属，大家都能看到，有的家庭确实十分困难，老人生病，还躺在医院里，小孩也要上学、吃饭……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咱们能早点推进公诉，受害者家庭就能早点拿到赔偿……所以咱们是不是可以不再纠结了……”
乔振兴明显的失落。
洪亮话锋一转：“当然了，我们应该找找老同志帮忙！我们这样，我们向老谢再请教一下呢？”
就在这个时候谢鸿飞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茶水杯：“哎呀，你们仨吵架全院都能听见！我刚从兰检那儿回来，你们的问题我也一样纠结，己经跟兰检汇报过了……”
李人骏接话：“领导什么指示？”
兰景茗当时是东平市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她的意见倾向于还是要尽量找到作案枪支，当然时间也不能拖太久……”
乔振兴得到了肯定，一脸的笃定。
李人骏脸色一沉。
洪亮立刻响应：“那就再找找……我们抓紧时间……”
没过几天，洪亮和李人骏正在吃晚饭，乔振兴坐在办公桌前翻阅资料。这时候谢鸿飞走了进来。
“吃挺香啊，整个楼道都是你们的饭香！”
李人骏礼让道：“谢老师，打包的羊汤和肉饼，您一起吃一口不？”
谢鸿飞摆摆手，在靠墙的办公桌前坐下，头也不抬：“刚才兰检又叫我去了一趟，枪支如果找不到，你们就尽量补全目击证人和受害者的口供，现在孙一虎也认罪认罚，案子可以诉了，不要再纠结了……”
乔振兴猛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鸿飞。
李人骏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洪亮明显感知到了乔振兴的不悦。
乔振兴还想说点什么：“谢老师……”
谢鸿飞摆摆手：“你们抓紧啊！”
2011年5月，剃着光头的孙一虎站在被告席上。
李人骏发表公诉意见：“审判长、人民陪审员，今天，东平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开庭，公开审理东平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孙一虎故意杀人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百九十八条、第二百零九条之规定，我受东平市人民检察院的指派，代表本院，以国家公诉人的身份，出席法庭支持公诉，并依法对刑事诉讼活动实行法律监督。现在对本案证据和案件情况发表如下意见，请法庭注意。”
被告人席上，孙一虎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被判了死刑。
几天后，李人骏、乔振兴在看守所监督对孙一虎执行死刑。
孙一虎坐在约束椅上，旁边站着两名法警，法官在其对面坐着，手中拿着卷宗里孙一虎的档案，看着档案上面孙一虎的照片与其本人比对无误后，法官开口
一一核对信息。
然后对孙一虎犯罪事实、量刑进行简单的陈述：“2011年1月31日晚，你伙同王大有到万川矿业财务室进行抢劫，当场造成两人死亡两人重伤，并抢走现金76000元。本院认为上述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人供认不讳，其罪行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破坏社会秩序。判处孙一虎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孙一虎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孙一虎摇摇头。
“现己对犯罪嫌疑人验明正身，孙一虎，签字吧。”
法警将执行令摆到孙一虎面前，孙一虎哆哆嗦嗦签字、画押，紧张到腿软。
乔振兴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签完字，法警打开约束椅，押解着孙一虎进入到旁边的行刑室。
洪亮翻看着卷宗回忆往事，卷宗里包含着这个案件的全部资料。洪亮仔细查看着，结合自己的记忆在卷宗中寻找答案。
翻着翻着，他突然停顿住，上面是一张王大有保外就医的证明，记录着王大有在监狱服刑一年后，因确诊癌症，申请保外就医。
洪亮并未发现破绽，紧接着下一页是东平惠济医院开具的王大有死亡证明，证明上写着死因是癌症，死亡时间是2013年12月22号。意味着王大有在保外就医后不久就因救治无效去世了。
洪亮翻看了许久，合上档案，长吁一口气，心中疑惑更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