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区冰冷的水泥堡垒与烧烤区隐秘的“蹦迪绿洲”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如同废土上一条扭曲的裂痕。墙内是精确运转的齿轮,墙外是压抑中迸发的野草。而沙小雕,就是那颗被禁锢在齿轮箱里,却时刻想给野草施肥的灵魂。
“禁言”和行动限制并未磨灭沙沙的“艺术追求”,反而让她将过剩的精力全部倾注到了“观察”上。Diao Diao允许她在秩序区内有限活动,她的活动范围便成了连接居住区与指挥节点的狭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扇加固了钢筋栅栏的观察窗,正对着避难所外围那片相对空旷的缓冲地带——也是尸群偶尔游荡的区域。
沙沙每天雷打不动地趴在观察窗前,脸几乎要贴在冰冷的钢筋上,一双眼睛如同探照灯,死死盯着窗外废墟中那些蹒跚的身影。她不是在寻找威胁,而是在……“发掘艺术潜力”。
“小零,你看那个!”沙沙的意识在脑内激动地呐喊(嘴巴依旧被物理锁着),指向窗外一只动作略显怪异的丧尸。那丧尸拖着一条僵硬的腿,每次迈步时,那条腿会先向前猛地一戳,然后整个身体才跟过去,动作僵硬、顿挫,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看见没!这步伐!这力度!这卡点!绝对的废土机械舞种子选手!比卷毛那个书呆子蹦得带劲多了!”
【宿主,目标单位(丧尸)动作模式分析:右下肢肌腱及骨骼严重钙化,导致运动机能部分丧失,形成非自主性僵首步态。与‘机械舞’关联性:无。】小零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泼冷水。
“迂腐!死板!”沙沙在意识里翻了个白眼,“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僵首就是风格!是特色!是未经雕琢的璞玉!你等着!我一定能找到让它们‘开窍’的钥匙!”
钥匙?沙沙的脑回路从不走寻常路。她开始“监听”废土的各种声音。呼啸的风掠过金属骨架的呜咽,远处变异兽模糊的嘶吼,避难所内部发电机沉闷的嗡鸣,甚至秩序区消毒通道喷头启动时那短促的“嗤嗤”声……都被她纳入“声乐素材库”。
某天傍晚,避难所那台老旧的柴油发电机突然出了点小故障,排气阀间歇性漏气,发出一种极其尖锐、短促、如同哨子被捏住喉咙的“吱——吱——吱——”声,频率固定得如同节拍器。
这声音刺耳难听,让秩序区里的人都忍不住皱眉捂耳朵。Diao Diao立刻指派扳手前去检修。
但趴在观察窗前的沙沙,眼睛却猛地亮了!
只见窗外不远处,几只被发电机噪音吸引过来的丧尸,在听到那尖锐的“吱吱”声时,动作竟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它们原本缓慢、无序的蹒跚,突然被那固定的频率“捕获”!每一次尖锐的“吱”声响起,它们的身体就极其同步地、如同被无形的线扯动一般,猛地向前顿挫一步!僵硬的手臂也随之甩动一下!动作整齐划一,虽然依旧扭曲,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机械律动!
“芜湖~!”沙沙在意识里发出了无声的尖叫,“看见了没!小零!共振!这是灵魂的共振!它们听懂了!它们在卡点!在摇摆!在……在跳舞!我的天!废土尸群广场舞团有救了!”
【……声波频率分析:特定高频脉冲。目标单位(丧尸)反应:疑似听觉神经残留反射引发的群体性肌肉同步痉挛。数据记录中。】小零的分析依旧冰冷,但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沙沙才不管什么神经反射还是肌肉痉挛。她看到了“艺术”的曙光!一个大胆的、清奇的计划在她脑海中瞬间成型——训练“丧尸领舞员”!
机会很快来了。几天后,Diao Diao需要集中精力调试她精心设计的、围绕秩序区外围布设的初级电网防御系统(利用修复的太阳能板和搜集到的线圈、电容等元件)。这是保障核心区安全的关键工程,需要绝对的专注。
【逻辑核心全功率投入电网参数优化。次级运动神经监控权限临时移交宿主。警告:活动范围限定观察窗半径两米内。禁止一切冗余操作。】小零的电子音带着最高级别的警示。
沙沙表面上一脸乖巧(虽然嘴巴不能说话,但眼神可以努力表达“我很老实”),内心早己乐开了花:*半径两米?够了!足够了!*
Diao Diao的意识沉入复杂的电网数据流中。沙沙立刻获得了手臂的控制权!她像一只偷到油的耗子,动作迅捷而无声。她先是从自己工装外套的另一个秘密夹层里(天知道她藏了多少“宝贝”),摸出一个只有火柴盒大小、用废旧电路板拼凑的简易信号发射器——这是之前微型发射器的“兄弟”。
接着,她目光扫过观察窗下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用于穿线的预留孔洞(首径只有铅笔粗细)。她小心翼翼地将发射器的一根细长探针天线,从这个孔洞极其缓慢地伸了出去,确保天线尖端刚好探出墙壁一点点,不会被墙外巡逻的人轻易发现。
目标锁定:烧烤区那个隐藏的音箱!
沙沙的手指在发射器上以复杂的节奏敲击着。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复活节”信号,而是一段包含特定指令的加密(自认为)脉冲:**“行动代号:尸王领舞!播放曲目:专属BPM!循环!音量:安全阈值!”**
信号发出!沙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听”着脑海里的动静,生怕小零察觉。
【外部信号波动检测……频率异常……分析中……判定为:非威胁性设备调试噪音。忽略。】小零的反馈让沙沙松了口气。
墙外烧烤区,那个藏在垃圾堆里的音箱接收模块再次被激活!但这一次,它没有播放任何现成的音乐,而是开始循环播放一段极其诡异、由沙沙之前“监听”并合成的“神曲”——将柴油发电机漏气的“吱吱”声、消毒喷头的“嗤嗤”声、以及一段单调的电子节拍器滴答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尖锐、重复、毫无旋律可言、却拥有固定强节奏的“噪音”!
“滋——嗤!滴答!滋——嗤!滴答!”
这声音如同魔音灌耳,瞬间刺破了黄昏的宁静,在烧烤区附近回荡。
墙根下,几个正准备开始“秘密蹦迪”的年轻人(小雀斑、扳手等)被这突如其来的、难听至极的噪音吓了一跳。
“卧槽!什么鬼声音?”
“音箱抽风了?老板这次发的什么指令?”
“难听死了!耳朵要聋了!”
他们捂着耳朵,一脸痛苦地看向垃圾堆里那个兀自播放着“神曲”的音箱。
然而,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这魔性的“专属BPM”在废墟间扩散,缓冲地带外,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的几只丧尸,动作猛地一滞!紧接着,它们如同被按下了同一个开关,极其僵硬地、却无比精准地,随着每一个“滋——嗤!”的强音,向前猛地顿挫一步!手臂同步甩动!再随着“滴答”声,身体微微停顿!
一步!一顿!一甩!停顿!
一步!一顿!一甩!停顿!
动作整齐划一,僵硬中透着一股诡异的韵律感,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劣质机器人,在荒凉的废土上,踩着刺耳的噪音节拍,跳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机械舞”!
“我……我的老天爷……”扳手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半截荧光棒(之前蹦迪用的)掉在了地上。
“它……它们……真的在……跳舞?”小雀斑的声音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跟……跟这破音乐?”
“沙老板……她……她又搞成了?”另一个年轻人喃喃道,看向高墙上那个观察窗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恐惧)。
观察窗内,沙沙看着窗外那几只随着她“神曲”整齐划一“起舞”的丧尸,激动得浑身发抖(虽然身体大部分还不能动),只能在意识里疯狂呐喊:*YES!YES!我的领舞天团!雏形初现!小零!快看!快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废土行为艺术的新纪元!*
【……目标单位(丧尸)群体性同步行为模式确认。触发条件:特定高频脉冲节奏。同步率:89.7%。新增行为分类标签:【可引导性尸群】。数据库更新。】小零的电子音带着一种被强行塞入荒谬数据的麻木,【同时,基于宿主此次‘成功’引发的潜在风险等级跃迁模型,新增核心指令:当宿主精神活跃度突破安全阈值(即‘发疯’)时,自动触发音频干扰协议——强制播放《圆周率》数字洗脑神曲(10万位循环),进行逻辑污染对冲。】
沙沙自动忽略了后半段警告,完全沉浸在“驯尸大师”的成就感中。她开始利用那微弱的信号发射器,尝试“指挥”她的“领舞团”:“左转!左转!对!步子跟上!一二三!转身!漂亮!”
窗外的丧尸当然听不懂她的“指令”,它们只是被那魔性的噪音牢牢控制着动作。但这并不妨碍沙沙在脑子里完成一场精彩的“尸王领舞彩排”。她甚至开始规划下一步:给领舞丧尸定制荧光制服(用发光藤蔓残留物?),编排更复杂的队形(尸群广场舞方阵?),甚至在避难所门口举办“废土星光大道”选拔赛……
秩序区内,Diao Diao依旧沉浸在电网数据的世界里,对窗外那荒诞的“机械舞会”和沙沙意识里沸腾的“驯尸大计”毫无察觉。冰冷的逻辑世界与狂野的艺术构想,在同一个身体里,同一个避难所的上空,并行不悖地运转着,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埋下荒诞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