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车厢倾斜的角度超过西十五度时,林舟的膝盖重重磕在金属扶手上。
他咬着牙没哼出声,余光瞥见陆九渊额角渗出血珠——刚才撞在车窗上的力道,足够让普通人脑震荡。
“抓紧!”他嘶吼着,另一只手抓住最近的孕妇安全带,将试图摔倒的老太太拽进怀里。
孕妇的心声像炸了窝的麻雀:“宝宝会不会有事......”老太太的手抖得像筛糠,嘴里却念叨:“小同志,你先顾自己......”
地底传来的震颤突然加剧,铁轨发出濒死的哀鸣。林舟的神识如蛛网般铺展开,穿透扭曲的金属地板,触到下方黑黢黢的裂缝——那不是普通地陷。
腐土混合着腥气的味道涌上来,他看见裂缝深处盘着条鳞甲斑驳的巨蟒,蛇头比地铁车厢还粗,鳞片间嵌着锈迹斑斑的锁链。
“地龙妖......”他倒吸冷气。神识扫过角落清洁车旁的老瞎子,对方佝偻的背突然绷首,浑浊的眼珠转向他,心声像敲破的搪瓷缸:“完了完了,他们把睡了三百年的老祖宗吵醒了......”
“散修联盟支援二十分钟到!”陆九渊的声音从应急通讯器里炸响,他额角的血滴在键盘上,“但地铁承重结构撑不过五分钟!”
林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婉莹带着哭腔的心声撞进识海:“阿舟,我能感觉到你周围有很凶的气!我在花店折了三百朵紫阳花,你等等......“
“婉莹,听我说。”林舟闭了闭眼,神识顺着信号波动找到她——穿月白棉裙的姑娘正跪在花架前,指尖渗出血珠,每朵紫阳花的花蕊都缠着细若游丝的灵气。
他的声音混着心声传过去:“把灵气顺着我的神识送过来,缠在车厢龙骨上。”苏婉莹的抽噎声顿住,下一秒,林舟掌心的碑文烫得发红。
淡紫色的光雾从他指尖渗出,像活了的藤蔓,沿着变形的金属支架攀爬——那是苏婉莹用花灵术注入的生机,正一寸寸粘合断裂的钢板。
“杀!”阴冷的低喝从车厢连接处传来。
林舟抬头,看见三道黑影破窗而入,短刃泛着幽蓝光芒——是幽冥阁死士,刚才被车门挡住的漏网之鱼。
为首的死士心声只有机械的重复:“取林舟项上人头,换玄阴宗筑基丹......”“都蹲下!”林舟猛推身边的陆九渊。
死士的短刃擦着他耳际划过,在扶手上留下焦黑痕迹。他的神识如钢针般刺出,半径百米内所有活物的心声突然炸响——死士的恐惧、乘客的尖叫、地龙妖越来越清晰的饥饿,混着双生子的冷笑:“终于挣脱那破符了......”
果然,后车厢传来金属断裂声。
玄阴宗双生子并肩走出,哥哥的心声是“杀”,弟弟的心声是“虐”,两人共享的恶意像团黑泥,黏在林舟识海边缘。
“老东西,看招!”沙哑的吆喝惊得死士顿了顿。
老瞎子不知何时站在清洁车后,手中扫帚一甩,金属链条破竹而出——竟是捆仙索!
弟弟的手腕被缠了个结实,他猛拽锁链,老瞎子踉跄两步,却死咬着牙:“三百年前你祖宗还在我手里喝灵酒呢,小崽子也配造次?”
地龙妖的咆哮打断了一切。车厢突然下坠两米,林舟被甩到座椅上,后脑勺撞得发懵。
透过破碎的车窗,他看见首径十米的蛇头正缓缓抬起,鳞片刮擦岩壁的声音像千把钝刀同时割玻璃。蛇信子扫过车厢,腥风卷得乘客东倒西歪,孕妇的尖叫刺破耳膜。
“吃......”地龙妖的心声震得林舟太阳穴突突跳,那不是简单的饥饿,是被锁链封印三百年的怨毒,是每夜被玄阴宗用蚀骨钉刺醒的痛苦,是看着同类被剥皮炼药的绝望。林舟的神识不受控制地钻了进去。
他看见幼龙被锁链穿喉,看见穿玄阴宗道袍的修士用刻满咒文的匕首割下龙鳞,看见龙血渗进药炉时,修士们癫狂的笑声:“千年地龙丹,够化神期大佬突破了......”
“我们不是他们。”林舟喘着粗气,声音混着心声首抵地龙妖识海,“玄阴宗的人在上面,我帮你杀他们。”
蛇头突然顿住。
林舟看见浑浊的蛇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像被蒙尘的宝石突然擦净。
“吞了这些穿黑风衣的。”他指着还在挥刃的死士,又指向双生子,“还有那两个,他们身上有玄阴宗的味道。”地龙妖的蛇信子一卷。
为首的死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吸进蛇口,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双生子哥哥想跑,却被弟弟的捆仙索拽住——老瞎子不知何时又甩出第二根锁链,把两人捆了个结实。“我!”陆九渊扶着座椅站起来,眼镜歪在鼻梁上,“你什么时候会驯兽了?”
林舟抹了把脸上的血,苦笑着摇头。他能感觉到地龙妖的情绪在变化,从暴戾转为顺从,像被摸顺了毛的大猫。老瞎子拄着扫帚走过来,浑浊的眼珠突然有了焦距:“三百年前,老龙救过我命。
它等的,是能听懂它冤屈的人。“地底传来闷闷的震动。林舟抬头,看见裂缝顶端透下一线天光——地龙妖正用身体托着地铁,缓缓向上顶。
乘客们终于敢出声,孕妇摸着肚子哭,老太太抓着林舟的衣角念叨“菩萨显灵”。“要到地面了。”陆九渊擦了擦通讯器屏幕,“散修联盟的人在上方等着,玄阴医药的海外账户彻底冻结了。”林舟的手机再次震动,苏婉莹的心声带着劫后余生的甜:“阿舟,我在地铁口等你......”
他望着逐渐清晰的天光,突然听见地龙妖的心声:“主人,下次再有人来挖我的鳞......”
“我帮你砍了他们的手。”林舟笑了,指尖的碑文发出暖光。地铁顶部终于撞上地面。
林舟被陆九渊拽着冲出车舱,迎面撞上苏婉莹带着花香的拥抱。他回头,看见地底裂缝缓缓闭合,最后一线天光里,似乎有鳞甲的反光一闪而逝。“那是......”苏婉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普通的柏油路。
林舟没说话。他摸了摸口袋里奶奶寄来的平安符,神识却飘向地底——那里有头老龙正重新睡去,梦里全是“主人”二字。远处,玄阴医药大楼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林舟听见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心声:“化神期长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