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里的篝火噼啪爆响,林昭将最后一块狼肉串在树枝上翻烤,油脂滴进火里腾起细小的蓝焰。
他伸手拢了拢被风掀开的兽皮斗篷,指尖刚触到胸口的位置,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那里贴着母亲留下的玉坠,而玉坠下方,掌心的皮肤正泛起灼热。
九道星纹在皮下若隐若现,像被火烤化的银线,顺着血管往指尖攀爬。
林昭屏住呼吸,连狼肉的焦香都淡了几分。
上回在冰面杀狼时,这炉纹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温热,此刻却像活物般跳动,连带着耳中传来沙沙的响动,像是古木年轮转动的轻响。
“......淬灵......凡铁亦可炼道......”
声音从头顶传来?
还是从骨头里?
林昭猛地抬头,炉影正浮在篝火上方,青灰色的炉身比昨日清晰了些,炉口飘出的不是烟,是细碎的星光。
他下意识伸手去碰,指尖刚要触到炉壁,那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瞬:“以心引灵,以火为媒。”
“谁在说话?”他脱口而出,声音在岩洞里撞出回声。
炉影晃了晃,星光突然敛去,热度也跟着退了。
林昭攥紧掌心,指节发白——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他想起铁疤张总骂散修“连灵术皮毛都摸不着”,可这炉,这声音,分明在教他“凡铁炼道”。
篝火噼啪声里,他摸出怀里的黑铁矿石。
这是前日在山坳里捡的,拇指大小,表面坑坑洼洼,猎户常用它打制箭头,可杂质太多,炼出的铁总是发脆。
林昭把矿石按在掌心,星纹突然灼亮,眼前闪过一串信息,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笔刻进他脑子里:“黑铁矿石,主含玄铁精0.3%,杂质硫、砷合计2.7%,熔点1320℃,缺陷:硫含量过高易致脆裂。
改进方案:以松枝灰为媒,控温1280℃煅烧三刻,可提纯至赤脉铁,杂质降至0.9%。“
林昭喉结动了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在铁铺打过半年零工,知道普通铁匠炼黑铁,能把杂质降到3%就算手艺好的,这炉竟能算出具体数值?
他盯着矿石,又抬头看了眼洞外——雪还在下,风卷着雪粒拍打岩壁,像谁在敲山门。
“试试。”他咬了咬牙。反正这矿石本就是捡的,大不了炼废了。
林昭先把篝火拨得更旺,又捡了几把松枝扔进火里。
等松枝烧尽,他小心扫起灰白色的草木灰,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撒在火心。
接着把黑铁矿石用兽皮裹住,攥在手里靠近火焰——炉纹又开始发热,像是在给他计数。
“一刻......两刻......”他盯着跳动的火苗,额头沁出细汗。
第三刻刚过,炉纹突然一凉,他忙把矿石夹出来。
原本灰扑扑的石头此刻泛着暗红,表面的坑洼不见了,像浸过血的玉。
他用匕首轻轻一敲,“当”的一声清响,比普通熟铁脆亮得多。
“赤脉铁......”林昭屏住呼吸,把铁条凑到眼前。
暗红色纹路在铁中游走,像活的血管。
他突然想起铁铺老匠头说过,顶尖炼器师能炼出“活纹铁”,可那是需要灵火和灵材的,他一个猎户,竟用篝火炼出来了?
他摸出随身的小铁锤,在岩石上敲敲打打。
不过半柱香工夫,一把短刀雏形就出来了。
刀刃泛着暗红,握在手里比原来的匕首轻了些,却沉得扎实。
林昭扯过块狼皮,刀刃轻轻划过——狼皮像被热刀切黄油,整整齐齐裂成两半,连毛都没卷。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
以前用铁铺最好的钢刀,切狼皮都得费些力气,这短刀......他突然想起铁疤张有回喝多了吹牛,说见过宗门弟子用“伪灵器”,“看着像凡铁,砍妖狼跟切豆腐似的”。
难道这就是?
洞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雪粒拍在洞口,林昭打了个寒颤。
他赶紧把短刀塞进怀里最里层,用母亲的玉坠压着。
铁疤张那老狐狸,上次见他卖了张熊皮,非说他藏了好货,硬扣了三成灵石。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能炼这种铁......林昭摸了摸怀里父亲的断箭,箭簇还硌得慌——十年前那场雪夜,他就是靠藏起最后一块烤薯才没被饿晕。
有些东西,得像藏薯干似的,藏在最深的口袋里。
狼肉的香气己经散了,林昭把剩下的肉干收进皮囊。
他摸了摸怀里的兽核,冰蓝色的凉意透过布料渗出来,这足够换十副参汤,小翠的咳疾该能缓些了。
洞外的雪还在落,可他望着掌心淡去的星纹,突然觉得这雪不是往身上落,是往心里化——十年了,他终于有了能攥紧的东西。
“明早去镇里。”他对着篝火喃喃,声音轻得像松针上的雪。“先换灵石,再......”他顿了顿,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再买些黑铁矿石。”
篝火渐渐弱了,林昭裹紧斗篷躺下。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炉纹又开始轻响,这次的声音更清晰了些:“九窍开,万法现......”
洞外的雪地里,一串浅浅的脚印正朝着岩洞延伸过来,被新下的雪盖了一半,像是谁来过,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