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冰冷的死寂重新笼罩了房间。
厚重的白霜覆盖了地面、墙壁、缺腿的木桌和散架的藤椅,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微光。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刺痛,喷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粒。
我半跪在冰面上,拄着沉重的“镇岳”,如同刚从冰河里捞出的溺水者。喉咙里残留着血腥的铁锈味,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右臂上缠绕的“血煞链刃”传来阵阵饱食后的餍足感,甚至有一丝微弱的暖意流淌,驱散着侵入骨髓的冰寒,但皮肤下那些暗红的铁锈纹路深处,幽蓝的寒光流转不息,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刺痛。
视线死死地钉在房间中央。
那个通体漆黑、如同墓碑般的金属箱子,静静地蹲在冰霜之中。表面的幽蓝冰裂纹己经彻底熄灭,重新化为深沉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光滑如镜的箱体上,那个被“血煞”煞气和后续狂暴对撞硬生生撕开的、针尖般大小的孔洞,如同一个嘲讽的伤疤。
而在孔洞下方,那条不足发丝粗细的缝隙,在极致的黑色背景下,刺眼得如同深渊的裂口。
就是它!
刚才那股精纯到令人心悸的寒玉气息,正是从这里泄露出来,被链刃捕捉、吞噬!
缝隙太窄了。窄到连光线都无法透入,里面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气息,正丝丝缕缕地从那缝隙中渗透出来。不再是之前被链刃吞噬时爆发的那种狂暴阴寒,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沉、如同万载玄冰般亘古不变的森冷。这股气息中,之前感受到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毒意念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冷。
链刃在右臂上微微震颤,末端刀锋发出低沉的、如同呜咽般的嗡鸣。不是贪婪,也不是抗拒,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但更加古老的存在,带着一丝本能的敬畏和……渴望?
这感觉让我心头警铃大作。能让这凶戾滔天的链刃都感到敬畏的东西……这箱子里封的到底是什么?!
不能再等了!
我强撑着几乎冻僵的身体,用“镇岳”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每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冰面湿滑,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霜晶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右臂的刺痛。左手紧握“镇岳”,斧刃上黯淡的龙纹似乎感应到我的决心,微弱地亮了一下。右臂上的链刃也安静下来,末端刀锋微微探出,暗红的流光内敛,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踏着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再次走向那个黑箱子。
距离在缩短。那股纯粹的冰冷气息越来越清晰,如同无形的冰针,刺穿着皮肤和意志。
终于,我再次站在了箱子前。不足一尺的距离。冰冷的死寂力场如同实质的冰墙,压迫着我的呼吸。
我缓缓蹲下身。冰面的寒气透过道袍,首刺骨髓。目光聚焦在那条细微的缝隙上。
缝隙太窄,肉眼根本无法窥探内部。
怎么办?
念头刚起,右臂上的链刃再次传来异动!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探索意念的波动,顺着与我血肉相连的右臂,悄然延伸向那条缝隙!
这一次,链刃的意念更加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它似乎……只是想“看”?
我心中一动,没有阻止。或许,这是唯一不破坏箱子就能窥探内部的方法。
链刃冰冷的意念触角,如同最灵巧的探针,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探入了那条发丝般的缝隙……
没有排斥!没有反击!
仿佛那坚不可摧的黑箱,对链刃的力量有着某种天然的接纳!
冰冷的意念触角在缝隙内小心翼翼地延伸、感知……
一片死寂的黑暗。绝对的虚无。
没有想象中的恐怖景象,没有咆哮的怨灵,没有蠕动的邪物。
只有……冰冷。一种沉睡了亿万年的、毫无生机的冰冷。
链刃的意念继续深入……
突然!
意念触角触碰到了什么!
不是生物,不是能量体。
是……实体!
一块……石头?
冰冷!坚硬!触感如同万载玄冰!
链刃的意念瞬间缠绕上去!贪婪地汲取着那纯粹的、亘古的寒意!同时,也将那“东西”的形态,清晰地反馈到了我的脑海之中!
那东西不大,约莫半个手掌大小。形状并不规则,边缘似乎有些自然崩裂的痕迹。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纯净的……幽蓝色?如同最纯净的冰川之心!材质非金非玉,却比玉石更加坚硬冰冷!正是这股精纯到极致的寒意,支撑着整个黑箱那恐怖的冰冷力场!
这就是箱子里封着的东西?一块极寒的石头?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时——
链刃的意念,在那块幽蓝“石头”的某个相对平整的表面上……触碰到了异样!
不是天然的纹理。
是……刻痕!
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刻痕!像是用某种极其锋锐的器具,在坚逾精钢的寒石表面,硬生生刻下的印记!
链刃的意念顺着刻痕游走,如同扫描仪,将那印记的轮廓,清晰地映入了我的脑海。
那是……三个字。
三个古篆体的小字。
笔画古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异美感,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
那三个字是——
涂山玥!
轰——!!!
如同九霄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涂山玥?!
九尾狐?!我的“未婚妻”?!
她的名字……怎么会刻在这块被封在邪道凶宅黑箱里的寒石之上?!
这石头……和她有什么关系?!是她留下的?还是……封印她的?!
无数混乱、惊骇、荒谬的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的思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冰冷的寒意下迅速冻结!握着“镇岳”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嗡……”右臂上的链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剧烈的情绪波动,发出一声困惑的低鸣,缠绕在寒石上的意念触角也微微退缩。
而就在我心神剧震、意识一片空白的瞬间——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得如同玉石碰撞、却又带着勾魂摄魄魔力的铃铛声,毫无征兆地、极其清晰地……在凶宅的门外响起!
不是来自手机!
是真实的铃铛声!就在那扇关不严实的破防盗门外!近在咫尺!
清脆!空灵!带着一种慵懒的、不容拒绝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凶宅内所有的死寂、冰冷和我的惊骇!
铃声响起的同时。
“笃、笃、笃。”
三声清脆、从容的敲门声,紧随其后。
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紧接着,那个清冽悦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天然媚意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张道长,深夜扰攘,动静不小呀?”
“奴家在外面听着,都替您捏了把汗呢。”
“这门……奴家能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