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是烧不尽的野草
第二十四章 她是烧不尽的野草
“陆连长,杜同/志,你们进屋坐。”一行人稀稀拉拉的离开,许爱花忙把陆时宴夫妻二人迎进了屋里。
她知道,今天这事,其实是陆连长在护着自己和蛋蛋,在为自己和蛋蛋出头。
也知道,那天蛋蛋在大院里被人欺负,是陆连长的爱人杜同/志帮了蛋蛋。
她把两个洗刷的泛白的搪瓷缸放在他们二人面前:“别嫌弃。”
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他们对面。
“这次谢谢你们,但是......”
听到她说但是,杜采宜忽然抬头看向她。
陆时宴的目光已经落到墙上的遗像上:“嫂子别说客气的话,老苏是为国捐躯,我们不该薄待烈士遗孀。”
许爱花重重的点了点头,瞧着倒像是低头擦了擦泪:“其实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男人是烈士,组织为了照顾我和蛋蛋,才让我们住进这大院里。”
“但是这大院里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一个农村妇女,想着能安生的把蛋蛋抚养长大,让他好好读书,以后也报效组织,这就足够了。”
“所以我在大院里一直都小心再小心,老苏没了,我不能给他丢脸。”
说到这里,她坐直身子看向杜采宜:“今天杜同/志把蛋蛋送回来,我还以为是他给你添乱了,也没好好谢谢你。”
“但......但我是真不知道蛋蛋会受欺负,蛋蛋调皮,不是个会受欺负的孩子。”
“我以为只要自己不惹事......”
许爱花开口时,杜采宜脑袋里闪过那几个比蛋蛋高出一个头的孩子,她上前握住了许爱花的手。
“爱花嫂子。”杜采宜不自觉的在她手上了一下,触感粗粝,一看就是经常劳作的手。
“嫂子,今天我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就和你说道两句。”
“苏同/志牺牲的时候,最放不下的肯定是你们娘俩,他要是看到你缩在壳里过日子,肯定会心疼。”
“你总说怕给苏同/志丢脸,但是今天蛋蛋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我爸爸是英雄’,那眼神亮得像星星。”
“嫂子,你越躲,别人越当你好欺负,你站直了,孩子才能挺直腰杆。”
“也让他们看看,‘烈士的种’是什么样!”
看着杜采宜说话的时候一双眼亮晶晶的,许爱花愣了愣,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杜同/志,那我......”
“嫂子今天也看见了,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往后你也得带着蛋蛋多出去走走。”
“没爹的孩子,日子是不好过,但是你是蛋蛋的妈,你得支棱起来,不光要给他做榜样,你还得护着他!”
“再说,女人自己也得过好自己的日子。”
蛋蛋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颗五角星冲进屋里:“妈妈你看!爸爸的星星更亮了!”
许爱花回头看向蛋蛋,忽然就笑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了看杜采宜。
“杜同/志说得对。”
看着许爱花这模样,杜采宜也跟着笑了出来。
早在杜采宜开口和许爱花说话的时候,陆时宴已经站到了窗边,此时他倚着窗框,军靴后跟轻轻磕着地面。
他的目光从许爱花母子二人身上移到杜采宜身上。
此时他背着光,看不真切,却觉得她周身笼罩着一层光晕。
第一次和杜采宜见面,大概是她觉得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可那时候即便高热,她咬着牙也要逃离顾泽林的纠缠。
再后来见面,他觉得她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她像极了一个热烈的小太阳,永远都是活泼热情的,感染着身边每一个人。
她敢爱敢恨,他原以为她是温室里的花,说话也带着些绵软气。
可直到今天她在许爱花面前说出这些话来,他才意识到,她不是温室里的花。
她是野草,是烧不尽的野草,会随风舞动,可也会慢慢扎根,让自己越发强大。
她骨子里,有比钢铁还坚韧的东西。
“没想到今天你会说这些话。”两人踩着树荫往回走,倒是不慌不忙。
杜采宜笑着转了个圈,白网鞋碾碎一地的阳光:“看来陆连长眼中的杜采宜,应该是个迂腐的老顽固?”
陆时宴连忙摆手:“怎么会!”
将喉间那句“我从前觉得你没这种觉悟”咽了下去。
陆时宴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晾晒的军装上,岔开了话题:“蛋蛋的父亲叫苏长忠,在79年自卫反击战期间,他带着敢死队的弟兄们送炸药包。”
“为了护着炸药包,他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杜采宜见他出神,伸手碰他:“然后呢?”
“许爱花是他入伍之前在老家娶的媳妇,许嫂子这些年在大院一个人带着蛋蛋,也很不容易。”
“老苏/刚没的时候,许嫂子的情绪太不对劲了,领导也说想给她介绍对象,可她都拒绝了。”
“她说她不能对不起老苏,要好好把蛋蛋抚养成/人。”
“那你觉得呢?她是该守着,还是再嫁?”杜采宜突然停下脚步,任自己的裙摆在风中摇曳。
陆时宴没料到杜采宜的情绪转的这么快,微微愣了愣,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惋惜:“我觉得,她应该找个人作伴。”
“许嫂子才三十出头,不该把自己困住,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好过日子。”
“可是许嫂子太固执了,没人劝得动她,她的选择,我们只能尊重。”
杜采宜盯着陆时宴的侧脸,意外于他的说法。
她本以为会听到“军属就该守节”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却是愿意尊重许爱花的。
她忽然笑了:“陆连长,你比我想象之中的,要开明许多。”
两人再并肩前行时,杜采宜发现陆时宴的步伐不自觉的慢了半拍。
她的心情愈发雀跃。
“你们还知道回来!”两个人眼角还沾着未散的笑意,只是推开家门时,一声怒吼却让杜采宜推门的指尖猛地顿住。
陆明祖的声音。
他把手中的报纸抖得哗啦响:“你个孽障!”
“今天在大院里把这事闹大,很好看是吗?”
杜采宜看向陆明祖,没说话。
他自己也是有公职的人,为什么会对一个烈士遗孀有这么大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