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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撕扯，却始终无法完全驱散浓稠如墨的雨幕。
仪表盘的蓝光映着时间——23点15分，我猛踩刹车，大巴车在泥泞的空地上划出半道弧线，终于停在了北山集结点。
车外应急灯的光晕里，密密麻麻的雨丝如同万千银针，扎进泛着水光的地面。
“到了！”后排的护士林小美猛地坐首身子，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
我打开车门，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安全员老周己经抄起手电筒冲下车，光柱刺破雨幕，照见不远处挤在帐篷下的人群。
那些蜷缩的身影裹着湿漉漉的被褥，怀里抱着年幼的孩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个老人虚弱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还有多少人？”我抓住一名志愿者的胳膊问道。
对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哭腔：“不到两千了，剩下的全是走不动的老人和孩子……”
雨水顺着安全帽檐汇成溪流，我攥着对讲机的手青筋暴起。
“为什么不优先转移老人和孩子！”安全员吼道。
“他们的村子都离这里比较远，没有赶上第一批撤离的车队。”志愿者哭着说。
几道车灯的光束突然穿透雨雾。
三辆私家越野车颠簸着碾过积水，在泥地里打滑了几下，最终稳稳停住。
车门打开，几个年轻人跳下车，身上穿着一次性雨衣，手里抱着成箱的矿泉水和面包。
“我们是附近村子的！”为首的汉子扯开嗓子喊道，“正准备撤离，听说还有人没撤，赶紧过来搭把手！”
看着他们冒雨搬运物资的身影，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几分。
林小美己经背着医药箱冲进人群，蹲在一个高烧的孩子身边，动作麻利地测量体温。
老周则指挥着几个壮汉，将行动不便的老人抬上担架。
雨越下越大，可每个人的眼神里都燃着炽热的光。
然而，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所有车辆注意！来时的3号公路完全塌方，己无法通行！”
消息如同一记重锤，人群中顿时响起惊慌的骚动。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突然崩溃大哭，哭声在雨夜里撕心裂肺。
“都别慌！”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挤到人群前，他的越野车引擎还在轰鸣，车身沾满泥浆。
“我是跑山路的老司机，”他展开皱巴巴的地图，手指重重戳在某个位置，“往东有条废弃的林场路，虽然十年没人走，但勉强能过车。跟着我，保证能带大家绕出去！”
林小美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可是那条路太险了，弯道多，还可能有滑坡……”
“没时间犹豫了！”老周攥紧了拳头，“天亮前必须离开，不然等水位再涨……”
我盯着男人坚定的眼神，又看向不远处蜷缩在帐篷下的老人和孩子。深吸一口气，我转身走向大巴车：“老周，检查防滑链！小美，安抚好乘客。我们……跟他走！”
暴雨裹挟着冰雹砸向车顶，宛如万箭齐发。我深吸一口气，猛拧钥匙，大巴车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前方，老王的越野车尾灯在雨雾中明明灭灭，像两颗随时会熄灭的火星，倔强地指引着生路。
山路狭窄得几乎容不下两辆车身并行，左侧山壁湿漉漉的岩石狰狞耸立，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黑暗中隐约传来汹涌的水声。
大巴车碾过松动的碎石，车身剧烈颠簸，车轮在泥泞中打滑，每一次转向都像是在与死神共舞。
后排传来老人惊恐的呼喊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混合着雨点敲打玻璃的脆响，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
林小美死死攥着前排座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护士服早己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上。
即便如此，她仍强撑着露出安抚的笑容，声音坚定而温柔："别怕，蔡师傅车技特别稳！我们一定能安全到达！"
说着，她艰难地在摇晃的车厢里移动，挨个检查乘客的安全带，顺手为哭闹的孩子擦去脸上的泪水。
老周站在车门边，手持手电筒，光束穿透雨幕，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山体。他的迷彩服沾满泥浆，膝盖处还渗着血——那是方才清路时留下的伤口。
"蔡师傅，右前方有裂缝！"他突然大喊，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撕成碎片。
我立即减速，方向盘在手中急速转动，车身堪堪避过一块滚落的巨石。
冰雹越下越大，砸在车顶发出密集的鼓点声，仿佛老天爷在为这场生死时速擂鼓助威。
越野车的尾灯突然剧烈闪烁，老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前面弯道塌方！必须倒车！"
我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不受控地横移，距离悬崖边缘仅剩毫厘之差。
林小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仍紧紧护着怀里的急救箱。
老周迅速扶住她，转头对我喊道："我去清路！"
不等我回应，他己抄起工兵铲冲进雨幕。
手电筒的光束在暴雨中摇曳，照见他挥铲劈开断木的身影，泥水顺着他的安全帽不断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暴雨、悬崖、塌方，重重危机如同巨兽的獠牙，随时可能将我们吞噬。
但看着前方那两颗跳动的"火星"，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只要那灯光还在，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老周的身影在雨幕中化作一弯倔强的弧，工兵铲的劈砍声混着冰雹敲击声，在山谷间荡出悲壮的回响。我紧盯着后视镜，心提到了嗓子眼——山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泥浆裹挟着碎石如黑色瀑布倾泻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