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军,水陆并进。高俅亲征。鸡犬不留。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血腥气。
花荣和秦明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即便早有预料朝廷不会善罢甘休,但如此规模、如此明确要彻底剿灭梁山的雷霆手段,依然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厅内残留的几位头领,更是面如土色,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我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或惊惶。
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最终落在那幅巨大的、己被我反复修改标注过的山东地形图上。
“他们以为,”我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忠义堂内响起,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宋江死了,梁山泊的骨头就软了?魂就散了?”
指尖重重地点在梁山泊核心水寨的位置,然后沿着济水河道向上游滑动,又划过周围连绵起伏、标注着无数防御工事符号的山峦。
“呼延灼的连环马,在平野是虎,进了我的山,”我的指尖点向几处新构筑的、依托山势的深壕和鹿砦群,“就是一堆等着被拆的废铁!云天彪的步卒,想啃下我外围的工事?”我冷笑一声,指向地图上几个精心选择的隘口和预设的伏击点,“用他们的血,给我新筑的墙再浇一层泥!”
最后,我的手指落在了济水与清河的交汇处,那里被我画上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叉号。
“至于高俅的船队…”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火的寒冰,“他喜欢坐船?那就让他…永远留在水里!”
***
济水河面,寒风凛冽,卷起浑浊的浪涛。
高俅一身华丽的帅袍,外罩锦裘,端坐在巨大的楼船帅舱内。
舱内暖炉烧得正旺,檀香袅袅,驱散了舱外的寒意。他志得意满地呷了一口温热的御酒,透过雕花的舷窗,望着自己这支浩浩荡荡的舰队。
艨艟斗舰,旌旗蔽日,船桨拍打着水面,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节奏,仿佛整个梁山泊都在这股力量下瑟瑟发抖。
“一群跳梁草寇,没了宋江那点装神弄鬼的假仁假义,不过一盘散沙!
”高俅嗤笑一声,对侍立一旁、脸色有些紧绷的水军统制刘梦龙道,“卢俊义?不过一介匹夫,仗着几分蛮力罢了。待我大军压境,看他能翻起什么浪花!
传令,加速前进!本帅要踏平梁山,就在今日!”
“大帅英明!”舱内诸将齐声应和,气氛热烈。
刘梦龙却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他久在江南水师,深知水战之险。这济水看似平缓,水下暗流涌动,两岸芦苇丛生,地形复杂。
而且,梁山泊的水寨,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了。派出去的两条斥候快艇,己经半个时辰没有回音了。
就在舰队驶入一片河道相对狭窄、两岸芦苇格外茂密的水域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呻吟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水下传来!
紧接着,高俅所在的旗舰楼船猛地向一侧剧烈倾斜!船舱内杯盘狼藉,滚烫的酒水洒了高俅一身,惊得他魂飞魄散。
“怎么回事?!触礁了?!”高俅狼狈地抓住舱壁扶手,失声尖叫。
“不…不像!”刘梦龙脸色煞白,冲到舷窗边。只见旗舰船体中部,一个巨大的豁口正在疯狂地进水!浑浊的河水如同沸腾般翻涌着气泡!
“轰!轰!轰!”
仿佛点燃了引信,沉闷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庞大的舰队中响起!位置精准得令人胆寒——全是吃水线以下!
一艘艘巨大的战船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船底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下沉!
“水鬼!是梁山的水鬼!”刘梦龙终于反应过来,发出绝望的嘶吼,“凿船!他们凿穿了船底!”
“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高俅气急败坏,声音都变了调。
船上的官兵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地朝着浑浊的水面胡乱放箭。
箭矢噗噗地射入水中,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水下,仿佛潜伏着无数沉默而致命的幽灵。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几根不起眼的、连接着水下爆破物的长长苇管,正悄无声息地从浑浊的水底抽离。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一艘试图靠近救援旗舰的副船步了后尘,船底炸开,瞬间倾覆!巨大的漩涡将落水的官兵无情吞噬。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整个舰队彻底乱了套。
后面的船只惊恐地想要掉头,却互相碰撞挤作一团;前面的船只拼命想逃离这片死亡水域,却因失去动力或船体受损而寸步难行。哭喊声、叫骂声、船体破裂的呻吟声、落水者的呼救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炼狱交响。
高俅的旗舰己经严重倾斜,冰冷刺骨的河水迅速漫过甲板,涌入船舱。
他华丽的锦袍湿透,冻得瑟瑟发抖,脸上再不见半分倨傲,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死死抓住一根桅杆,看着自己这支曾经威风凛凛、足以踏平一个小国的庞大舰队,如同被顽童随意踢翻的玩具,在冰冷浑浊的济水中绝望地挣扎、下沉。
“不可能…这不可能…”高俅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崩溃,“他们…他们怎么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卢俊义…他…他到底是人是鬼?!”
回答他的,只有脚下船体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和西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带着梁山泊腥气的冰冷河水。浑浊的浪涛翻涌着,无情地吞噬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舰队,也彻底淹没了高俅那点可怜的、建立在傲慢之上的认知。
他至死也不会明白,这支被他视为“草寇”的力量,在某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手中,早己脱胎换骨,化身成为真正的水底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