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淼淼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是莫名的坚定。
仿佛下定了某种“英勇就义”的决心。
“爸,妈,”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打断了秦大力和林书琴原本要继续的喋喋不休。
两人都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这丫头,怎么感觉眼神怎么不太对?
“刚刚妈也说了,商家那个情况......
我刚嫁过去后,日子只怕不好过,那我总要有点傍身钱吧。”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林书琴瞬间僵硬的脸和秦大力暴怒欲狂的神情。
“咱家什么光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嫁妆嘛,”
她微微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和气生财”的光.
“我也不狮子大开口为难爹妈。就要一百块现金和一百斤粮票吧。”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在了秦家小屋。
林书琴脸上的假笑彻底碎成了渣。
秦大力眼珠子瞪得溜圆,烟杆都忘了抽。
秦巧巧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秦淼淼仿佛没看见他们的石化状态,慢悠悠地继续加码,特意在“上心”两个字上放缓语速,咬字清晰而意味深长,仿佛在念咒语:
“等我带着这份‘体面’嫁过去了,也好让商家在彩礼上多出点血,显得咱家姑娘金贵不是?
到时候,你们心心念念的事.....我自然会格外‘上~心~’。”
那拖长的尾音,充满了“你懂的”暗示。
她没记错的话,她在翻秦大力夫妻房间的时候,钱盒子里应该还有一百多块现金。
粮票没仔细看,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报的这个数,他们凑一凑,应该是能够得着的。
这叫“精准打击”,既要让他们肉痛到跳脚,又得让他们觉得“跳一跳够得着”。
讨价还价嘛,空间得留足!
这可是她在现代职场血泪换来的谈判精髓!
管他嫁过去是龙潭虎穴,钱粮才是硬道理!
多点钱粮,收拾曹艳、站稳脚跟、寻找商机才更有底气!
空手套白狼?
不存在的!先套点启动资金再说!
秦淼淼话音落下的瞬间,林书琴脸上的假笑彻底崩裂。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猫,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
浑身肥肉都在愤怒地颤抖,胸口剧烈起伏。
尖利的嗓音几乎要掀翻低矮的屋顶:
“秦淼淼!你失心疯了?!你当你是什么金枝玉叶?!一百块?!一百斤粮票?!
你这是要活活剐了我和你爹的皮,抽干我们的血啊!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你哪点值这个价?!”
秦巧巧也惊得跳起来,指着秦淼淼的鼻子,嘴张得能塞进鸡蛋:
“姐!你疯魔了?!你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你这是当自己是镶金边的还是银包边的啊?!
你这是要把爹妈往死路上逼啊!”
“啪!” 一声巨响。
秦大力狠狠一巴掌拍在瘸腿的方桌上!
那张瘸腿的方桌剧烈地晃了一下,桌上的豁口碗差点翻倒。
他额头上青筋暴跳,浑浊的眼珠因暴怒而布满血丝,死死瞪着秦淼淼。
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反了!反了天了!小贱蹄子!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养出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来讨命债!”
他抄起那根油亮的烟杆子,带着呼啸的风声就朝秦淼淼身上抡过去。
秦淼淼早有防备,泥鳅般灵活地一缩身,险险躲过。
一击落空,秦大力更是怒发冲冠.
巨大的手掌带着能把墙拍个窟窿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就朝秦淼淼的脸颊狠狠扇了过来,掌风凌厉!
“敢跟老子讨钱?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抽筋扒皮,让你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秦巧巧吓得尖叫一声捂住嘴,眼中却飞快地闪过恶毒的快意——
打!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才好!
就在那铁掌即将印上秦淼淼脸蛋的千钧一发之际——
“他爹!住手!别打!”
林书琴那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秦大力那条挥出的胳膊!
吨位优势在此刻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秦大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
他凶狠地瞪着秦淼淼,又看看林书琴那拼命使眼色、充满算计的眼神。
最终,那只蓄满力量的手掌极其不情愿地、缓缓地垂了下去,但眼中的凶光依旧能吃人。
“哼!算你命大!要不是你妈拦着,老子今天非把你抽成陀螺不可!”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
“一分钱的嫁妆,也甭想从老子这儿抠走!做梦!”
秦淼淼的心沉了一下,但面上稳如老狗。
她微微侧身,避开那生化攻击般的唾沫星子,声音瞬间切换成百转千回的委屈模式,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软颤音:
“爹~”
这一声叫得九曲十八弯,能把铁石心肠都叫酥了半边。
她甚至怯生生地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秦大力那油腻的衣角,轻轻晃了晃,仿佛在寻求最后的庇护。
(内心OS:忍住!为了钱!为了粮!奥斯卡,给我力量!)
“其实......女儿哪敢为难爹妈呀?女儿的心都在滴血......”
她眼圈说红就红.
“只是.....只是商家的情形,妈刚才也说了......大嫂是‘活阎王’,前头又有两孩子,老太太身子骨风吹就倒.....
女儿手里要是没点钱粮防身壮胆,这日子.....怕是刚进门骨头渣子都得被嚼碎了呀?”
她适时地住了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晶莹的泪珠悬而未落,将落未落,效果拉满。
“女儿害怕呀....怕是.....怕是女儿撑不到找到那‘金疙瘩’的那一天,就.....”
她哽咽着,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果然,秦大力紧绷如岩石的肌肉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眼中的凶光也褪去少许,被一丝“好像有点道理”的犹疑取代。
有门儿!
她立刻趁热打铁,转向林书琴,声音更加娇弱,带着循循善诱:
“妈,您是最明白的!
您想想看,我要是能带着一份‘体体面面’的嫁妆风风光光过去,商家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
是不是在彩礼上也得给足了面子,显得咱家姑娘金贵?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她观察着林书琴闪烁的眼神,继续加码:
“而且,带着这么‘丰厚’的嫁妆过去,商家上下,包括那‘活阎王’大嫂,是不是也得高看我一眼?觉得咱娘家硬气?
这不就能更快地打入内部,取得他们的信任?”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让“信任”和“宝贝”这几个关键词在对方贪婪的心里生根发芽。然后才幽幽地、充满蛊惑地补充道:
“等我站稳了脚跟,摸清了门路,到时候.....
把商家的钱票......还有那祖传的宝贝‘挪’出来,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探囊取物?”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魔鬼的低语:
“等宝贝真到了手......眼前这点钱票.....又算得了什么呢?
九牛一毛!沧海一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画饼,我可是专业的!
林书琴明显被这巨大的“饼”砸晕了,贪婪压倒了愤怒。
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疯狂闪烁:
“话......话是这么说....理儿....也是这个理儿....”
她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忍痛伸出两根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指,仿佛在割自己的肉:
“这样!妈给你凑.....凑二十块!二十块现钱!这总行了吧?!
粮票.....粮票就先算了,家里实在是匀不出来了啊!”
都这么说了还不行?二十现金?打发要饭的呢!
秦淼淼心里白眼翻上天,面上却更加凄楚:
“二十块......妈,商家本来就因为这次的事,对咱家憋着一肚子邪火呢!
商恒那脸色......您是没看见,冷得能冻死人!
我这样寒酸地过去,别说彩礼他们很可能一个子儿都不给,我嫁过去后,怕是连口水都得自己打!
别说站稳脚跟找宝贝了......怕是连口馊饭都抢不到.....”
她说着,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扶着桌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慢慢站起身,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心如死灰的决绝和浓浓的失望。
“算了.....既然爹妈实在为难......
女儿也不想连累家里背上‘卖女儿’的骂名....
女儿还是.....还是现在就去找商团长认个错吧。
这婚.....打死我也不结了。不然嫁过去也是活受罪.....
看来,是女儿没这个福分......熬不到给爹妈‘挪宝贝’那天了....”
说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和希望,低着头,脚步虚浮地就要往那扇象征着自由的破木门外挪去。
那背影,单薄、凄凉、绝望.....
小样儿,看谁先沉不住气!我就不信拿不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