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巨响与厮杀声如同闷雷,在鬼爪坊腐朽的木梁间滚动、回荡。每一次撞击都仿佛砸在江拯的心头,提醒他林守义的“铁网”正在收紧,死亡的绞索己经套上了脖颈。
“后巷!枯井!”虫婆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江拯背着轻若无物的苏灵,脚步踉跄却异常迅捷地冲入狭窄、堆满腐烂杂物、散发着浓烈霉味的后巷。巷子尽头,一口被厚重青苔覆盖、井口边缘布满裂痕的古井,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静默地等待着。
没有犹豫的时间!江拯探头向下望去,井壁湿滑,深不见底,只有一股带着浓烈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隐约可见,在井壁一侧,似乎有坍塌形成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漆黑洞口。
就是这里!
他解下腰带,将昏迷的苏灵牢牢缚在自己背上,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冰冷的井水瞬间没过大腿,刺骨的寒意激得他一个哆嗦,魂海中的焚魂沙漏仿佛也因这刺激微微一颤。他顾不上许多,奋力向那塌陷的洞口涉水而去。水流冰冷湍急,阻力极大,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背上的苏灵似乎被寒意侵袭,发出微弱的呻吟,身体微微颤抖。
“坚持住…”江拯低吼,既是说给苏灵听,也是对自己濒临极限的意志呐喊。
终于,他钻进了那个仅容爬行的狭窄洞口。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墨汁,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响。唯有他沉重的喘息声、水流滴落的嘀嗒声,以及…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在这死寂的甬道中被无限放大。
他摸索着向前爬行。石壁冰冷粗糙,混合着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粘液。空气污浊不堪,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更深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尸骸的腐朽气息,令人窒息。
咚…咚…咚…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沉重的心跳声,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蛰伏在这幽暗的甬道尽头,缓缓搏动。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和邪异,每一次搏动,都让江拯魂海深处那躁动不安的幽蓝残魂猛地一缩,如同遇到了天敌般暂时蛰伏!
是…什么?!
江拯心脏骤停,冷汗瞬间浸透冰冷的衣衫。这心跳声带来的恐惧感,甚至超越了“魇”的冰冷意志!这鬼爪坊的地下,到底埋藏着什么鬼东西?!虫婆的“归真地”,是否就与这地底之物有关?
他不敢停留,更不敢深究,只能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向前爬行。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唯有焚魂沙漏那冰冷的倒计时,如同附骨之蛆,清晰地烙印在魂海深处。
嗡——!
怀中那块暗红的血髓源晶,在江拯剧烈的心跳和魂力剧烈波动下,骤然散发出更强烈的血光!磅礴、精纯、带着原始生命力的血气如同实质的暖流,瞬间透出衣襟,在这绝对黑暗的甬道里,成为唯一的光源!
这光芒,却成了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嗬…吼——!”
江拯魂海深处,那被地底心跳声短暂压制的幽蓝残魂,在感受到如此近距离、如此精纯的血气刺激后,如同被彻底点燃的油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咆哮!冰冷、饥饿、贪婪到极致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江拯本就因魂力枯竭和焚魂压力而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血!我的!给我!吃了它!”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意志强行接管了江拯的右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贪婪,猛地探入怀中,死死攥住了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血髓源晶!
“不!!”江拯目眦欲裂,在意识深处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力量,正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向那块血晶,试图将其吞噬、同化!一旦让这残魂得逞,不仅血晶保不住,他自己也可能被这失控的怪物反噬!
魂海之中,焚魂沙漏的金沙流淌速度,似乎也因为这剧烈的灵魂冲突而骤然加快!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席卷全身!
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前方,一缕微弱的光线刺破黑暗!甬道的尽头到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江拯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强行将那股冰冷的吞噬意念逼退寸许,同时左手猛地向前一推——
哗啦!
腐朽的木板应声破碎!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猛地灌入!他们冲出来了!
眼前是一片荒废的坟场,杂草丛生,断壁残垣。鬼爪坊那扭曲的轮廓就在身后不远处,喊杀声清晰可闻,火光冲天!
但江拯还来不及喘息,一股凌厉到极致的杀意便锁定了他!
“果然在这里!围住他!”一声厉喝划破夜空!
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坟茔的阴影中扑出,刀光在夜色中划出致命的弧线!林守义布下的“铁网”,连这看似绝路的逃生出口也设下了埋伏!为首一人气息沉凝,赫然是炼气后期的好手!
腹背受敌!魂海失控!焚魂倒计时加速!
江拯双目赤红如血,几乎被逼入彻底的疯狂。怀中的血髓源晶在幽蓝残魂的疯狂冲击下剧烈震颤,散发出的血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被吞噬。而魂海中那冰冷的饥饿感,正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
“杀!”埋伏的巡检司爪牙毫不留情,刀锋首指江拯要害!
退无可退!
“想吃?那就…给你!”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江拯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开!
他不再全力压制魂海的幽蓝残魂,反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意念集中于那块滚烫的血髓源晶,调动起最后一丝枯竭的魂力,猛地将其蕴含的磅礴血气——并非吸收,而是强行引导、释放!
轰!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气浪,以江拯为中心猛然爆发!这并非攻击,而是最纯粹的生命能量诱惑!
“呃啊!”扑在最前面的两个练气中期巡检猝不及防,被这浓郁的血气正面冲击,动作瞬间一滞,眼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迷醉和贪婪。
就是现在!
江拯借着血气爆发的冲击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背着苏灵猛地向侧方坟茔深处扑去!速度之快,远超他平时水平!他感觉自己的右臂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强行引导血气和承受幽蓝残魂冲击的代价!
“别让他跑了!”练气后期的领头者反应最快,强行压下血气带来的心神摇曳,刀光如匹练般追斩而至!
噗嗤!
刀锋擦着江拯的后背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没有倒下。他借着前冲的惯性,抱着苏灵滚入一个半塌的坟坑之中,扬起漫天尘土。
“追!他受伤了!跑不远!”领头者怒吼,带人紧追不舍。
江拯蜷缩在冰冷的泥土和腐朽棺木碎屑中,大口喘息,后背火辣辣地疼。怀中的血髓源晶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刚才的爆发消耗巨大。魂海中,幽蓝残魂似乎“吃”到了逸散的血气,那股疯狂的躁动稍稍平复了一些,但冰冷贪婪的意志依旧盘踞,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再次噬咬。
更让他心惊的是——
嗡!
他怀中贴身存放的那块冰冷血玉牌,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冰冷的意志,如同跨越了无尽虚空,穿透一切阻隔,淡漠地扫过此地!
是“魇”!他(它)在注视!
魂海中,那焚魂沙漏的金沙,在这冰冷意志扫过的瞬间,骤然变成了粘稠、暗沉的——血沙!流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