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课本特有的油墨和纸张混合的气味,沉甸甸地堆在林晚的书桌上,像一座刚刚奠基的堡垒。
王淑芬下午果然雷厉风行地揪着她洗了校服,那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晾在阳台的铁丝上,湿漉漉地滴着水,在夏末的微风里轻轻晃荡。
林晚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
她没理会王淑芬关于“头发乱糟糟”的唠叨,也没心思去摆弄那些新买的文具。
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本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
扉页和前面几页空白处,早己被她用铅笔填得密密麻麻,条理清晰得如同作战地图。
她正对照着崭新的数学课本,逐字逐句地验证、深化、补充着自己的“先知秘籍”。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带着一种沉稳而有力的节奏。
那些前世需要反复琢磨、甚至摔过几次跟头才真正理解的概念和公式,此刻在“过来人”的视角下,剥去了艰涩的外壳,显露出清晰简洁的内核。
她甚至能预判出课本后面几章可能会如何编排,提前在心里搭建起知识框架的承重柱。
“原来是这样……”
她偶尔会停下来,看着某个被自己提前标注出的关键点,嘴角勾起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
前世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此刻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
这种“未卜先知”、掌控全局的感觉,让她心底那簇名为“野心”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窗外,夏末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叫着,阳光透过碎花窗帘,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间就在笔尖的滑动与书页的翻动中悄然溜走。
首到王淑芬的大嗓门再次穿透门板:
“晚晚!几点了还看!明天开学了!早点睡!别明天又起不来!”
林晚这才从知识的海洋里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瞥了一眼床头那只安静的绿色青蛙闹钟。
时针己经指向了九点。她合上练习册和课本,小心地放好,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一种精神上的极度满足感充盈着身体,冲淡了疲惫。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入夜色的熟悉街景,远处居民楼星星点点的灯火,像一颗颗散落的星星。
深吸一口气,带着对新一天的笃定期待,她拉上了窗帘。
1999年9月1日,清晨六点。
“叮铃铃铃——!!!”
绿色青蛙闹钟的魔音灌脑准时响起。
这一次,林晚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狠劲儿,“啪”地一巴掌拍停了它。
动作干净利落。
她掀开牡丹花毛巾被,跳下床。穿衣镜里映出少女的身影:
蓝白相间的崭新校服套在白色的棉质T恤外面,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乌黑的长发被她用一根简单的黑色橡皮筋束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颊上的婴儿肥在晨光里显得青春洋溢,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和清醒,像蓄势待发的箭矢。
拿起那个装满了新文具的塑料袋和昨晚就准备好的书包,林晚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
“妈,我走了!”
声音清亮有力。
“哎!早饭!拿着!”
王淑芬从厨房追出来,塞给她一个还温热的铝制饭盒,里面是两个白煮蛋和几片抹了腐乳的馒头片,
“路上小心!放学早点回来!”
“知道啦!”
林晚接过饭盒,塞进书包侧袋,拉开门,迎着门外涌进来的、带着清晨凉意的空气,大步走了出去。
上学路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穿着同样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自行车铃声清脆地响成一片,少年人特有的喧闹声充满了整条街道,驱散了清晨的寂静。
林晚走在其中,步伐不疾不徐,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兴奋、或紧张、或睡眼惺忪的陌生面孔。
她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却又清晰地感知着自己与这片喧嚣海水的不同——她是带着航标归来的水手。
走进熟悉的校门,穿过林荫道,找到高一(三)班的教室。
门敞开着,里面己经坐了不少人,嗡嗡的交谈声和桌椅挪动的声响交织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新学期的躁动和青春的气息。
林晚的目光快速扫过教室,寻找着记忆中的位置。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靠窗那列、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空位上。
就是这里了。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她就是坐在这里,度过了高一的大部分时光。
她拎着书包走过去。空位的同桌位置,也己经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