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收缩,随即又疯狂地鼓胀起来,泵出的血液带着灼人的温度冲向西肢百骸。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几乎要将她掀翻、淹没!她用力地、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
“嘶——!”尖锐的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是真的!不是梦!她没死!她回来了!回到了1999年!回到了高一开学的前一天!回到了……一切遗憾还来得及弥补的时候!
前世那些被生活磨平棱角、最终深埋心底的遗憾碎片,此刻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着她的心。
那个被班主任评价为“很有灵气”、却被妈妈一句“唱歌能当饭吃吗?
好好读书考大学才是正经”轻易掐灭的音乐梦。
那盘偷偷攒钱买的、只录了一半自己清唱歌曲的空白磁带,后来在一次搬家时遗失,成了永远的空白。
那个高考时因为数学一道大题失误,最终与心心念念的顶尖大学擦肩而过的夏天。
那个在父母病重时,才痛恨自己收入微薄、无力负担更好治疗的深夜。
还有……那个曾让她以为遇到真命天子、最终却耗尽她所有热情与信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巨额债务的渣男初恋……
“呵……” 一声短促的、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气音从林晚喉咙里溢出。
狂喜的浪潮稍稍退去,沉淀下来的是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决心。
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她回来了!带着二十八岁被社会毒打过的灵魂,回到了十五岁这具鲜嫩的身体里!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掐灭她喉咙里的歌!她要把命运递过来的话筒,不,是首接抢过来!她要唱!唱给所有人听!
这一次,她要把那些错过的、失去的、遗憾的,统统攥在手里!她要活得光芒万丈,活得酣畅淋漓,活成一个让前世那个窝囊的林晚,嫉妒到发狂的模样!
“啪!”
她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狠狠拍在那个还在聒噪的绿色青蛙老钟头顶的红色按钮上。
世界瞬间清静了。
林晚掀开那床俗气的牡丹花毛巾被,赤着脚跳下床。
冰凉的水泥地面激得她脚心一缩,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几步冲到墙边那面镶嵌在旧衣柜门上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十五岁的林晚。
个子不算很高,身形纤细,带着少女特有的单薄感。
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毛躁地披散在肩头,发尾带着天然微卷。
皮肤是健康的象牙白,脸颊还带着点未褪尽的婴儿肥,显得胶原蛋白十足。
一双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此刻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汹涌的情绪而显得格外明亮,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里面燃烧。
只是眼底下,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二十八岁灵魂的、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静。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触碰镜子里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温热的,真实的。
“十五岁……”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翕动嘴唇,眼神却锐利得像淬了火的刀锋,“林晚,欢迎回来。
这一局,我们换种玩法。”
门外,传来妈妈王淑芬熟悉的、带着点地方口音的大嗓门,穿透薄薄的木门板:
“晚晚!醒了没有?赶紧起来!开学前最后一天了,别磨蹭!吃了早饭去学校领新书!看看还缺什么文具赶紧买齐了!听见没有?”
这曾经让她觉得唠叨到心烦的声音,此刻听在耳中,却如同天籁。
林晚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老房子特有的、混合着尘埃和饭菜香气的味道。
她猛地转身,动作利落地拉开抽屉,翻出压在课本下面那个小小的、印着卡通图案的零钱包。
拉开拉链,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十元、五元纸币,还有几个钢镚。
这是她攒了一个暑假的零花钱,原本计划用来买心心念念的某盘新出的港台歌手磁带。
她捏了捏那几张纸币,感受着它们真实的触感,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整个零钱包揣进宽大的睡衣口袋。
磁带?去他的磁带!这一次,她的钱,要花在刀刃上!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盘邓丽君的《甜蜜蜜》,指尖在光滑的磁带盒上轻轻了一下,随即放下。
目光落在旁边那本崭新的、包着小燕子画报的数学练习册上,嘴角勾起一个微小却无比坚定的弧度。
“妈!听见啦!这就起!”
她扬声回应,声音清亮,带着一股久违的、属于十五岁的蓬勃朝气,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她走到窗边,“哗啦”一声,用力拉开了那洗得发白的碎花窗帘。
清晨明亮却不刺眼的阳光,瞬间毫无保留地涌了进来,慷慨地洒满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少女眼中熊熊燃烧的、名为“重来一次”的火焰。
窗外,是1999年夏天尾巴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却因她的归来而意义非凡的早晨。
那只被拍停了尖叫的绿色青蛙闹钟,鼓着傻眼,静静地蹲在床头柜上,肚皮上的时间数字,无声地见证着一个灵魂的盛大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