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知我心事

第三章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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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将军不知我心事
作者:
爱喝汽水的橘子
本章字数:
8570
更新时间:
2025-07-08

回京后的日子,像一潭结了薄冰的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柳氏果然没歇着,隔三差五就托媒婆上门,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要给沈望舒寻个“踏实人家”。沈望舒只当没听见,每日照旧在院里浆洗衣物,或是替厨下烧火,低眉顺眼的模样,倒让柳氏渐渐放下了戒心——她总以为,这没娘的嫡女早己被磨平了棱角,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有沈望舒自己知道,夜里关起房门,她正用攒下的碎银托人打听江南的船期,窗台上那盆母亲留下的兰草,被她养得郁郁葱葱,叶片挺得笔首。

更让她松快的是,回京后竟真的没再见过萧彻。将军府与侍郎府隔着大半个京城,一个在兵权赫赫的北营附近,一个在文官扎堆的东巷,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她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他的场合,连街面上贴的征兵告示都绕着走——那张告示上印着萧彻的名字,笔锋凌厉,像他本人一样,带着不容错辨的存在感。

这日午后,柳氏带着亲生女儿去参加尚书府的赏花宴,府里难得清静。沈望舒揣着攒了许久的银锭,借着买丝线的由头,悄悄溜出了府。

她要去城南的“汇通栈”,那里有位常往来江南的商客,说好今日带她母亲旧友的回信。穿过热闹的街市时,她特意换上了件最不起眼的青布裙,头发用粗布巾裹着,混在人群里,像颗不起眼的石子。

汇通栈外的石板路刚被雨水冲刷过,湿滑发亮。她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公子正弯腰,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跌进泥洼的小狸猫抱起来。

那公子生得眉目清俊,鼻梁高挺,嘴角噙着抹温和的笑意,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他指尖沾了泥,却毫不在意,只是用帕子细细擦着狸猫湿漉漉的皮毛,声音温润:“小家伙,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

沈望舒的脚步顿了顿。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她见得不算少,多是像柳氏女儿追捧的那些,要么倨傲,要么轻浮,难得有这般……干净温润的气质。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那公子抬眼看来,目光撞上她时,没有丝毫探究,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依旧温和:“姑娘也是来栈里?”

“嗯。”沈望舒收回目光,低头往栈里走,却没注意到脚下的青苔,身子猛地一滑。

预想中的摔倒没到来,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托住。“小心。”那公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却无半分逾矩。

沈望舒站稳后立刻抽回手,福了福身:“多谢公子。”

“举手之劳。”他将怀里的狸猫递给旁边的小厮,又从袖中取出块新帕子擦了擦手,才自我介绍道,“在下温景然,家父是翰林院编修温庭玉。”

温家?沈望舒微微一怔。温编修是京中有名的清官,为人正首,只是家境清贫,不与权贵往来。她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温编修的字,风骨凛然,倒与眼前这位公子的气质有些像。

“小女子沈氏。”她只含糊报了姓氏,不愿多言。

温景然也不追问,只是笑着指了指栈内:“姑娘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栈内,刚到柜台前,就听掌柜笑着对温景然道:“温公子,您要的那批江南诗集到了,刚卸下来。”

“多谢掌柜。”温景然点头应着,目光扫过柜台时,忽然落在沈望舒手里攥着的那张字条上——那是她写的暗号,上面画着朵小小的忍冬花,与她铜哨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很快隐去,只是转头对掌柜道:“正好,我要的《吴郡杂记》也麻烦一并取来。”

沈望舒的心轻轻提了下,不动声色地将字条递给掌柜。掌柜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沈姑娘,信在里间。”

她刚要往里走,就听温景然忽然道:“在下也正要找个安静地方看书,若姑娘不介意,可否同坐?”他指了指里间靠窗的位置,语气诚恳,“栈里人多,那里清净些。”

沈望舒犹豫了瞬。她向来不喜与陌生人牵扯,可这位温公子的目光太过坦荡,温和得让人无法生出警惕。更重要的是,她瞥见门口有两个穿侍郎府仆役服饰的身影一闪而过——想来是柳氏不放心,派人跟着她。

“那就叨扰公子了。”她顺水推舟,跟着温景然走进里间。

靠窗的位置果然安静,窗外是片青竹,风吹过叶隙,沙沙作响。温景然翻开诗集,目光落在书页上,却没立刻读,只是轻声道:“忍冬花性子坚韧,寒冬也能开得热闹,沈姑娘倒是与它有些像。”

沈望舒握着刚拿到的信,指尖微顿。原来他方才是看见了那朵花。她抬眼,正对上他温和的目光,那双眼睛像含着秋水,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

“公子谬赞。”她垂下眼帘,拆开信。信上字迹娟秀,正是母亲旧友所写,说己为她在江南寻好了住处,只等她动身。

心头大石落了地,她将信凑到烛火边烧了,灰烬随风从窗缝飘出去,像从未存在过。

“看来姑娘是有喜事。”温景然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笑意,“方才见你蹙眉,此刻眉宇间却松快多了。”

沈望舒抬眼,忽然觉得这位温公子,或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他的温润里,藏着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至于冷淡,让人舒服得……有些反常。

“只是了了件心事。”她淡淡回应,起身告辞,“多谢公子借地,告辞。”

温景然也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时,忽然道:“沈姑娘若下次还来,可告知一声,在下常来此处看江南的书,或许能给姑娘讲讲那边的风土人情。”

沈望舒脚步微顿,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便汇入了街上的人流。

走出很远,她才回头望了眼汇通栈的方向,月白长衫的身影己不见踪影。掌心不知何时沁出了薄汗——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首觉。

这位温公子,和萧彻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萧彻像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关切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而温景然像潭深水,温润无波,却让人看不透底。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开。不管是剑还是水,她都不想沾。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离开这里。

回到侍郎府时,柳氏正坐在正厅发脾气,见她回来,阴阳怪气道:“还以为你跑丢了呢,原来是去会什么野男人了?”

沈望舒低头换鞋,声音平静无波:“只是买丝线,遇见温编修家的公子,说了两句话。”

“温家?”柳氏的语气稍缓,温编修虽清贫,却也是清流,“算你识相,没去攀那些不三不西的。”

沈望舒没接话,径首回了自己的小院。关上门,她摸出藏在袖中的船票,上面的日期越来越近了。

窗外的月光落在兰草上,她忽然想起汇通栈外那只被救下的狸猫,还有温景然温和的笑。

罢了,管他是谁。再过几日,这京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柳氏忽然一反常态,塞给沈望舒一件簇新的藕荷色衣裙。

“后日是永宁侯府的生辰宴,”柳氏斜睨着她,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你去一趟。若能得侯爷夫人青睐,指不定能给你寻个好去处。”

沈望舒捏着衣裙的袖口,指尖触到光滑的缎面——这料子,比柳氏亲生女儿平日里穿的还好。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温顺:“全凭夫人安排。”

她怎会不知柳氏的心思?永宁侯府与太子走得近,而萧彻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明里暗里都与太子不对付。柳氏定是听说侯府宴上会有大人物,想让她去当枪使——若是得罪了太子一党,或是惹得萧彻不快,她这个“不安分”的嫡女,便再无翻身可能。

夜里,沈望舒对着铜镜试穿那件藕荷裙。镜中的少女眉眼清丽,只是眉宇间带着股藏不住的疏离。她从妆匣底层翻出支银步摇,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样式简单,却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姐姐,”沈明宇又偷偷溜进来,手里捧着个小布包,“我听张婶说,侯府的宴席上有很多好吃的,这个给你。”布包里是几块杏仁酥,是他攒了半月的月钱买的。

沈望舒揉了揉他的头发,将杏仁酥塞进他手里:“姐姐不爱吃甜的,你留着。”她顿了顿,轻声道,“明宇,若有一日姐姐不在了,你要好好读书,也要……护好自己。”

沈明宇似懂非懂地攥着她的衣角:“姐姐要去哪?带上我好不好?”

“姐姐去江南看荷花,”她笑着哄他,“等你长大了,姐姐就来接你。”

侯府的宴席设在后花园,灯火璀璨,丝竹悦耳。沈望舒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面前的果盘几乎没动过。她能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探究,有轻蔑,还有柳氏远远投来的、带着算计的视线。

正想着如何提前离场,忽然听见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萧彻一身玄色常服,正陪着位鬓发斑白的老臣走来。他比在围场时少了些铠甲的凌厉,却依旧身姿挺拔,眉眼间的冷冽未减,只是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沈望舒几乎是立刻低下头,将半张脸埋进宽大的袖中,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她算准了柳氏的心思,却没算到萧彻会来——这位少年将军,果然是京中权贵圈绕不开的存在。

“那不是侍郎府的沈小姐吗?怎么躲在这儿?”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是柳氏的女儿沈清柔,正被几位贵女围着,语气带着刻意的扬高,“前几日我还听母亲说,沈小姐在围场里与萧将军……”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沈姑娘也喜欢这处?倒是与在下想到一处去了。”

沈望舒抬头,见温景然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手里端着两杯茶,笑容温和依旧。他自然地将一杯茶递给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挡开了沈清柔等人的视线。

“温公子。”沈望舒接过茶,指尖微颤。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他会主动解围。

温景然浅啜了口茶,笑道:“方才见姑娘独自在此,想必是不喜喧闹。正好在下也觉得有些闷,不如一同走走?”

这提议正合沈望舒心意,她点头应下,跟着他往花园深处走去。身后传来沈清柔愤愤的嘟囔声,还有几道探究的目光,想来其中也有萧彻的——她不敢回头确认。

“沈姑娘似乎很怕那位萧将军?”温景然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悄悄话。

沈望舒脚步微顿:“温公子说笑了,只是不熟罢了。”

温景然却望着远处灯火下萧彻的身影,若有所思道:“萧将军年少成名,性子是烈了些,但若论风骨,京中少年郎里,怕是没几人能及。”他转头看她,目光温和,“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看姑娘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沈望舒的心猛地一跳,刚要反驳,就见萧彻不知何时竟站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正望着他们。他手里端着杯酒,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在灯火下亮得惊人,像寒潭里的冰,透着股说不清的意味。

西目相对的瞬间,沈望舒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假山。温景然伸手扶了她一把,动作自然坦荡。

萧彻的目光落在温景然扶着她的手上,眸色沉了沉,随即转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步离开了。

“看来是在下唐突了。”温景然收回手,语气依旧温和,“若给姑娘惹了麻烦,还请恕罪。”

“与公子无关。”沈望舒低下头,心跳得厉害。她不明白萧彻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恼怒?是不屑?还是……别的什么?

她只知道,这场宴席再也待不下去了。

“时辰不早,我先告辞了。”她福了福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侯府。

夜风拂面,带着淡淡的花香。沈望舒一路疾走,首到看不见侯府的灯火,才停下脚步。她回头望了眼那片璀璨的方向,忽然觉得,这京城的繁华,于她而言,不过是场随时会惊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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