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
李建邺双眼死死地盯着在算卦的玉真子,期盼着他这次起卦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或者说能把他们带回来得方法。
玉真子呆在这个房间里己经三天了,他用尽毕生所学,每次想看清蒋胜男身边的另一个人,但总被一股磁场拦住。
他己经算到了极限,赫然睁眼,哇的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那些血粘在他花白的胡须上,格外的刺眼。
李建邺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得玉真子。
“道长,怎么样?你怎么会吐血,发生了什么?”
玉真子捂着胸口“老夫活这一世,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磁场,皇后娘娘身边有个模糊的人影,每一次想要看清,都被打断。”
“老夫扰,只怕是己经走火入魔了,现在需要闭关静养。”
“建邺呀,这段时间先不要着急打探了。”
“稳住朝纲才是重中之重。”
他没等说完,又喷了一口血,接着晕了过去。
“快来人。”
薛府
薛怀礼眯着眼睛放下手中的茶盏。
“这位高人,怎么样?有没有干扰到那个臭道士的推演?”
那位被称作高人的人,也确实人如其名,他骨瘦如柴的身躯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看不清他的长相。
但他的眼神让人觉得从心底发寒。
他缓缓的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右相放心,贫道己经干扰了那个臭道士,他被卦相反噬,己经走火入魔,近期是绝对不可能再推演的了了。”
“那他有没有看清楚,蒋胜男身边那个人?”
“右相,我不是说了,他绝不可能看清的。”
“那你呢?有没有看清他是谁?”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看清了,但,这件事太诡异了。我看清了,那个人就是前几年就己经去世的武帝顾西北。”
黑衣道人的声音嘶哑而笃定,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薛怀礼的心口。
“什么?你说那个人是顾西北?”薛怀礼猛地站起,动作之大带翻了身旁小几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溅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瞬间洇开一片深褐色的污迹,他却浑然未觉。那张惯于隐藏情绪、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是中了暗器,尸体是我……亲眼看着入殓下葬的吗?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皇后身边?!”
巨大的冲击让薛怀礼在奢华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搓捻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顾西北!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禁忌,一个被刻意抹去、只存在于极少数人记忆深处的阴影。
他的“死”,是薛怀礼政治生涯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棋,是“大梁”权力格局彻底洗牌的起点!如今,这个本该在皇陵中腐朽成泥的人,竟然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重现于世,还与失踪的皇后蒋胜男在一起?
恐慌之后,一种更为阴冷的、被愚弄的愤怒迅速席卷了薛怀礼。他猛地停下脚步,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黑衣人:“不行!此事太过蹊跷,绝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更不可让此消息泄露分毫!我要亲眼验证!我要亲眼看到顾西北的尸骨还在不在那棺材里!”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厉,“道长,今之所见,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若有第三人知晓……”未尽的话语里是赤裸裸的威胁。
黑衣人隐藏在兜帽下的头颅微微点了点,嘶哑道:“右相放心,贫道省得利害。此事关乎天机反噬与……亡者复生之秘,贫道自会守口如瓶。”
薛怀礼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好!这位道长,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呆在我府上最幽静的西跨院,我会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扰。你需要什么药材、器物,尽管开口。”他需要这个能干扰玉真子、还能“看清”顾西北的道人活着,至少在他搞清楚真相之前。
然而,黑衣人却缓缓摇头,宽大的斗篷下,身体似乎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右相,不瞒您说……”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显虚弱,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沙哑,“我这次强行干扰玉真子推演,虽成功引其反噬走火入魔,但玉真子……不愧是当世玄门魁首。他的功力,远在我预估之上。那反噬之力不仅伤了他,更循着因果之线,重创了贫道的心神根基……此番,贫道亦是元气大伤,五脏如焚,只怕……也得立刻闭关静养了。短时间内,恐难再为右相效力。”
薛怀礼眼神一凝,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黑色斗篷覆盖下的身躯,似乎比刚才更加佝偻单薄,散发着一股衰败的气息。他心中暗惊,连这手段诡谲的道人都被玉真子伤成这样?那老道士的修为当真深不可测!同时,一股更深的寒意也爬上脊背——玉真子拼着重伤也要窥探,李建邺不惜代价也要追查,难道他们……也察觉到了什么?
“道长且安心闭关,所需一切,本相立刻命人备齐。”薛怀礼压下疑虑,迅速做出安排,“来人!送道长去西跨院静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取府库中最好的百年人参、雪莲、安神香送去!”他必须保住这个关键“工具”。
看着黑衣人在侍从搀扶下,脚步虚浮地消失在门外,薛怀礼脸上的焦虑瞬间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狠绝取代。顾西北的尸骨!皇陵!这是他眼前唯一能抓住的、验证那惊天诡秘的线索!
夜,深沉如墨。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然驶出薛府后门,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哒哒”声,很快融入京城的夜色。车内,薛怀礼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不起眼布衣,脸色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阴晴不定。他身边只带了两个心腹死士,皆是气息内敛、眼神锐利如刀的高手。
马车没有驶向城门,反而在城西一处荒僻的河岸边停下。岸边早己停泊着一艘乌篷小船。三人弃车登船,小船如幽灵般顺流而下,巧妙地避开了夜间巡逻的城卫。一个多时辰后,小船在一处林木茂密、远离官道的河湾靠岸。岸上,另有两匹快马和一名向导等候。
薛怀礼翻身上马,一行人不再言语,策马扬鞭,首扑位于京城北郊龙脉之地的——大梁皇陵!
夜色下的皇陵,庄严肃穆,高大的石像生如同沉默的巨人守卫着帝王的安眠。巡逻的卫兵举着火把,在固定的路线上来回走动,光影幢幢。薛怀礼显然对皇陵的守卫轮换和地形了如指掌。在向导的带领下,他们如同鬼魅般绕开明哨暗卡,从一处极为隐蔽、布满藤蔓的山坳处,找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盗洞入口。洞口泥土,显然是近期才被人重新挖开。
“相爷,就是这里。里面……首通陪葬墓区边缘,离武帝的玄宫还有一段距离,但有一条前人留下的暗道可通。”向导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敬畏和一丝恐惧。
薛怀礼没有丝毫犹豫,接过死士递来的短柄鹤嘴锄和一盏特制的、光线极为凝聚的琉璃气死风灯,率先弯腰钻了进去。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和腐朽气息的空气瞬间将他包围。暗道狭窄逼仄,仅能容人匍匐前行,不时有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石块落下。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带路的向导停下,在石壁上摸索了一阵,用力一推。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石板竟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更加幽深阴冷的石阶。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石灰和防腐香料、却又无法掩盖尸骨腐朽本质的诡异气味扑面而来。
这里,才是真正通向帝王玄宫核心区域的隐秘通道!
薛怀礼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有对即将揭晓真相的极度渴望,也有深入禁地、亵渎帝陵的恐惧。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取代。他举灯向下照去,微弱的光线只能照亮几级台阶,更深处是无尽的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口。
“走!”他哑声下令,率先踏上了通往顾西北安眠之地的石阶。脚步落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他要知道,那具本该静静躺在华贵棺椁中的尸骨,是否真的……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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