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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酒吧”的地下走廊比想象中宽敞。原本是太平间的酒吧，地下更是原汁原味，有种掩盖不住的阴森。
张X跟着漆彩穿过泛着霉味的走廊，头顶天花板铺满金属网片，白灯管时明时暗，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又压扁。
“所以你们这个‘反穹顶’……”张X用食指在空气中画了个半圆，“具体是要反对什么？做什么工作的？”
漆彩突然转身，巴掌“啪”地抽在他胸口：“不是‘你们’，是‘我们’才对！”
她踮起脚，漆彩斑驳的手指戳着张X的大花脸腮帮子，“这么基本的问题，入职培训的时候就应该学会了！”
“你们……呃，我们还有入职培训？”张X被戳着，口齿不清地问。
“没有的，不要在意那种细节啦。我没给你说过吗？好像是哦。”她歪着头扭屁股，卫衣下摆随着动作晃了晃，“因为这里太无聊啦！到处都是灰扑扑的，连天空都是假的。”
张X抬头看了看枯燥的天花板。
确实，桶城的天空永远罩着一层阴霾，分不清是污染物还是穹顶的投影。他试着想象“真正的天空”，脑海里只浮现冶炼厂高炉里翻滚的钢水。
“我听说，”漆彩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兔耳朵也垂到腰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我们的故乡。那有会流动的蓝色，比霓虹灯广告牌大一万倍……还有绿色的，会随风摇晃的……”
“啥？”
“大海啦！树林啦！”漆彩跺了跺脚，靴底砸出闷响，“你这种一辈子在工厂的笨蛋当然想象不到！”
（一辈子在工厂怎么了，一辈子在工厂也是活啊。）张X腹诽，（大部分人都没得选，工人怎么你了。）
她的手指在空中划着波浪的曲线，指甲盖上残留的喷漆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吸引了张X的注意。
张X盯着她划出的斑驳的色彩，想起工厂休息室里那盆半死不活的绿植，还有门口矮矮的绿化带——这些是他见过最接近"树林"的东西。
张X试着想象那种景象：比工厂绿化带更广阔的绿色，比冶炼炉冷却池更浩瀚的蓝色……最后想到桶城电子屏上的风景壁纸，过度饱和的颜色很鲜艳。
“所以反穹顶就是为了看美景？”
“笨蛋！才不是那么浪漫的理由！”她急得大声喊出来，“你见过公司豢养的黑帮打砸街区吗？见过治安局用催泪弹驱散流浪者吗？”
张X想起巷子里那些“垃圾”们的眼神。他当然见过，只是习惯了低头快步走过。
“他们把所有人关在穹顶下面，像养在罐子里的……的……”她卡壳了，兔耳朵烦躁地拍打走廊的墙壁。
"蛆？"张X想起那种肥白的虫子。
“哎呀，是金鱼！浪漫的金鱼！文雅一点嘛！”
地下室也有不少包厢，很多都房门大开，里面一个人没有，桌子上还有残局，很可能是得知一楼开打了，匆匆离开的。
“你不觉得吗？治安局只会镇压，大公司养着黑帮抢地盘，坏蛋们像蟑螂一样层出不穷，没有背景的犯罪者会忽然消失，可犯罪的定义权在治安局那里……”她掰着手指数落着，每说一项就按下一根手指，“最重要的是，这个破罩子把所有人都关在里面！”
“外面……”张X干巴巴地开口，“可能也没想象里那么好吧。”
漆彩的兔耳朵突然绷首了。
“你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她发出抗议，“至少不会有治安局的无人机整天在头顶嗡嗡叫！”
张X想抬杠说无人机至少不会用兔耳朵绑架人，但明智地闭上了嘴。如果没被绑架，他己经被逮捕或者抹杀了，这是他理亏。
比起什么山啊海啊的，他其实更想知道明天能不能吃上热乎饭。
“呐，”漆彩突然压低声音，“大公司是怎么运作的，你知道吗？”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这让张X有些不适应。
“我们厂是李氏重工的，”张X耸耸肩，“每个月发工资都克扣百分之五的‘设备维护费’，此外工伤保险得自己买。”
“才不是这种小打小闹！”漆彩的兔耳朵“啪”地拍在墙上，震下一片锈渣，“他们会培养自己的黑帮，在明处暗处抢资源、占地盘……”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会死很多无辜的人的……”
“真有这种事？”
“比如说，上周A区的火并，‘奥列霍沃’破坏了‘梅德集团’的义体运输线——奥列霍沃是有背景的帮派，给韦因科技打黑工的。”漆彩说着，语气冰冷不似平常，“这样一来，韦因科技在A区的对头就只剩下玖叶株式会社和治安局了，玖叶的派系在A区也并不强盛……”
“奥列什么？玖什么？”
张X没太听清楚，他眨眨眼。他听说过韦因科技，工厂的自动化系统就是他们公司装的，流水线上还印着“韦因智造”的logo。但黑帮火并？这事离拧螺丝的工人太远了。
“黑帮的背后是大公司？你怎么也知道得这么多？”
漆彩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兔耳朵"嗖"地缩回正常大小，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比之前快了许多。
“因、因为我是伟大的穹顶反对艺术家啊！”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夸张的语调，但尾音有些发抖，“情报收集是基本素养！”
“我懂了，你的情报很广啊。”张X赞许地点点头。
“是……是呀！不然怎么领导你们呢！喏，我们到了！”
张X闻声抬头一看，二人己经来到LW房间的门口。
“我——来喽！”
还没等张X反应过来，这姑娘己经推开铁门，像只撒欢的黑兔子般钻了进去。张X只来得及从门缝瞥见包厢里猩红色的沙发——
下一秒，铁门就"砰"地自动关紧，连漆彩那咋咋呼呼的声音都被瞬间切断，他的鼻尖差点撞到门板上。
（这门关得也太快了，装的是军工级液压杆？）
张X伸手摸了摸铁门表面，冰凉凉的。他试着推门，门纹丝不动，仿佛卡在了门框里。一开门就关门，简首像专门为了把他挡在外面设计的。
“漆彩？大小姐？”他提高音量，耳朵贴上铁门——什么也听不见。隔音未免太好了。
（不会有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