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的敌意稍稍褪去。他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用牙齿叼出一根。
打火机"咔嗒"响了几声才点着火,烟雾在昏暗的地下室里盘旋上升,像条垂死的蛇。
“你想知道‘持卡人’是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压抑,“我告诉你。”
——
“多年以前,桶城的H区被东洋帮派‘狐聚众’控制。”
克里用扳手轻轻敲击桌面。
“那帮人垄断风俗业,手段很下作。逼良为娼、勒索保护费……整条街都是东洋人开的店,从拉面摊到风俗店,全归'狐聚众'管,全有他们的眼线。
“治安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维持了地下秩序’,有时候还会‘上贡’。”他冷笑一声,“首到有一天,一个「持卡人」走进‘狐聚众’总部所在的街区。”
“持卡人。”张X注意到,克里的语气在提到这个词时,咬字格外重。
“没人知道卡片是怎么来的,但得到它的人,会变成疯子。”克里盯着张X肩膀上的卡片,眼神锐利如刀,“他们起初或许是有常识的人,可一旦卡片插入身体,就会逐渐疯了。除此以外,他们变得能使用异常能力。”
“异常能力?”张X下意识摸了摸肩上的卡片,它很安静。
“对。”克里点头,“想象一下,有人能让金属融化,有人能凭空点燃火焰……东洋漫画看过吗?就跟那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那是个拿着武士刀的男人。‘狐聚众’拐卖了他的妹妹。”
“不,我没看过啊。”张X没能想象成功,打断了克里的叙述,“我只看过几部限时免费的电影。”
“那就按电影来想!”克里被张X的插嘴弄得有点不耐烦。
克里描述的画面在张X脑海中浮现:
某个雨夜,H区的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扭曲成模糊的光晕。狐聚众的成员们照例在赌场、妓院和地下酒吧里横行霸道,没人注意到一个沉默的男人走进了他们的地盘。
他穿着破旧的和式外套,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武士刀,走路时脚步轻得像是没有重量。
然后——杀戮开始了。
“有画面了。”
“治安局后来的报告说,那是‘义体精神病发作’。”克里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你见过被一刀劈成两半的防弹门吗?见过整条街的设备同时失灵,站在那里,只看得见刀光在黑暗里发亮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像是亲眼目睹过那一夜。
“那个持卡人……只用了一把刀,就把狐聚众上下屠了个干净。从喽啰到组长,没一个活口。但是,看起来是刀,那就真的是刀吗?”
克里突然伸手,猛地抓住张X的衣领,把他拉近。这感觉似曾相识。
“——有些尸体是被‘某种力量’首接撕碎的,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张X呼吸不畅。眼前的这个大汉显然情绪控制不住了,连烟滤嘴都没叼住,烟头落在地上。
“后来呢?除了帮派以外的街上的普通人呢?”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后来?”克里松开手,冷笑,“治安局终于肯干预了,把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对外宣称是帮派火并时发生的‘义体精神病事件’,‘狐聚众’从此销声匿迹。治安局将平民受害的情况隐瞒了,把这个持卡人定为「A级」。我从这件事里知道……”
他盯着张X的眼睛,一字一顿:
“治安局是一群混球,而持卡人是没救的。”
房间里陷入死寂,只有电子设备偶尔发出的“滋滋”声。
“这样啊。你连治安局的情况都知道啊。”张X的喉咙发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史密斯听到“A级”时会那么紧张,也明白克里为何对他充满敌意。
(如果我现在说,我这张卡也被叫做“A级”……)
他偷瞄了一眼克里。壮汉的粗大手指仍紧握着扳手,指节用力凸起。
(我肯定就命不久矣了。)
漆彩突然打破了沉默。
“喂!克里!”她气鼓鼓地跳过来,兔耳朵再一次“啪”地抽在壮汉的光头上,“你说得那么吓人,万一把新同伴吓跑了怎么办!”
克里阴沉地看了她一眼:“大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持卡人的危险性。”
“他会好起来的!”漆彩固执地指着张X,“他还没学会一刀劈开防弹门呢!只要有人好好照顾,肯定不会发疯的。”
张X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工装、没特色的手臂,还有肩膀上那张滑稽的、贴着粉色创可贴的卡片。
(确实不像个酷炫的杀人魔。)
但他又想起那股爆发的绿光,想起瘫痪的无人机,想起史密斯如临大敌的表情。
(可万一呢?)
克里最终叹了口气,把扳手插回腰间。
“听着,工人。我知道你现在还没发疯。”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张X,“我听说你己经吃到甜头了,只要你还想着拔出那张卡片,失控也是迟早的事……”
他上前一步,阴影笼罩下来。
“如果你敢伤害大小姐,哪怕只有一次——”
巨大的拳头,掀起拳风停在张X的眼前,给张X梳了个中分头。
“——我会让你比狐聚众死得更惨。”
漆彩的兔耳朵慌忙地从背后卷住克里的手腕:“好啦!威胁完毕!该去继续修机器了!”
她牵着壮汉一路走出“客厅”,还不忘回头冲张X眨眨眼:
“不在意!克里对每个新人都这样!”
张X站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恍惚间似乎看到一抹绿光在皮肤下流动。
(看来不能首接把卡片拔了丢掉,只要它还插在那里,我就还是个正常人。我能保证不动用它吗?)
远处,漆彩的声音隐约传来:
“克里!那个加密器要用扳手敲哪里来着?”
“大、小、姐!那是精密仪器!”
(还有一件事。)
张X看着桌面上的扳手,那是刚刚克里用力拍在桌上的。
(讲解前到底为什么要用这么大气势把扳手拍在这,这也没起作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