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那句“给我活下来!站起来!”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心上。挂了电话,病房里死一样的静,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仪器冰冷的“嘀嗒”声。
活下来?站起来?
谈何容易!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光是这个动作,就牵扯得腹部伤口一阵钻心的疼,冷汗“唰”地冒了一层。身体像被拆散了又重新潦草拼凑起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抬一下眼皮都觉得费劲。引流袋里的液体还在缓慢增加,暗红的血色混着淡黄的分泌物,提醒着她腹腔里那片战场有多惨烈。
可秦铮的话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催命的鼓点。
温伯的脏水随时会泼过来,把她淹死。
沈聿深在隔离监护室,命悬一线。
孩子刚闯过鬼门关,还在保温箱里苦苦挣扎。
那枚用沈聿深血肉刻下的印章痕迹,是唯一翻盘的希望,此刻正被技术科的人争分夺秒地“破译”…
她不能躺在这里!她得动起来!
“护士…”林晚用尽力气,发出微弱嘶哑的声音。
守在旁边的护士立刻凑过来:“林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扶…扶我…坐起来…”林晚的声音抖得厉害,眼神却异常执拗。
护士吓了一跳:“坐起来?!林小姐,你刚做完大手术,腹腔感染那么严重,现在绝对不能乱动!伤口会崩开的!”
“我…要坐…起来…”林晚死死盯着她,眼神里那股狠劲让人心惊,“一点点…就坐起来…一会儿…求你…”
护士看着她惨白的脸,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又想到刚才秦警官那通电话里的紧急,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她叹了口气:“好…就一会儿…一点点…你千万别用力!全靠我!”
护士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一手托住林晚的后颈和肩膀,一手扶住她的腰侧,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她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用力。
“呃啊…” 仅仅是肩背离开床垫几厘米,腹部的伤口就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林晚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停!停!快停下!”护士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想把她放回去。
“不…继…续…”林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色白得像纸,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她死死抓住护士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
护士看着她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坚持,心一横,咬着牙,继续极其缓慢地向上托。
一寸,两寸…
每一寸的移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内部的痉挛。
林晚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移位,腹部的胀痛感达到了顶点,引流管里液体的流速似乎都加快了。她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全靠一股不认输的狠劲撑着。
终于,后背靠在了被摇起一些的床头上。仅仅是从平躺变成半坐,这个对常人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却耗尽了林晚所有的力气。她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虚脱地靠在床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林小姐!你感觉怎么样?伤口怎么样?”护士急得快哭了,赶紧检查她腹部的纱布。还好,纱布没有明显的渗血,但绷紧的皮肤和引流管里加速的液体,都显示着内部的压力巨大。
“没…没事…”林晚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虽然痛苦,但视野的变化让她感觉离“活着”近了一点,离“站起来”的目标,似乎也近了一小步。这微不足道的“胜利”,给了她一丝继续下去的勇气。
护士赶紧喂她喝了几口水,又给她擦了擦汗,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敬佩:“你…你这又是何苦呢?太遭罪了…”
林晚没力气解释,只是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何苦?为了活着,为了能护住想护住的人,再苦也得咽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腹部的疼痛像附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啃噬着她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牵扯到伤口。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脑子里一遍遍想着秦铮的话,想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想着沈聿深手指上那个惨烈的印记…这些画面,成了支撑她对抗剧痛和虚弱的唯一力量。
等待是漫长的酷刑。她竖着耳朵,捕捉着病房外的任何动静。每一次走廊传来的脚步声,都让她的心猛地一跳。是秦铮的消息?是温伯的人?还是…孩子那边又不好了?
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暗着,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她不敢主动打过去,怕打扰秦铮的关键行动,怕听到任何坏消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沉沉的黑暗,渐渐透出一点灰白。黎明快来了。
就在林晚被疼痛和等待折磨得快要撑不住,意识又开始模糊的时候——
“嗡…嗡…嗡…”
手边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老陈”!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老陈守着孩子!他打电话来…难道?!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划了好几下才接通,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老…老陈?孩子…孩子怎么了?!”
电话那头,老陈的声音异常急促,甚至带着一丝惊恐:“林小姐!孩子暂时没事!还在监护!但是…秦队!秦队出事了!”
轰——!!!林晚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秦铮?!他怎么了?!
“秦队…秦队刚才在局里技术科外面…被人袭击了!”老陈的声音又快又急,充满了愤怒,“袭击的人动作太快!技术科的人只听到外面有打斗声,冲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秦队倒在地上!后脑挨了一下!流了好多血!人己经昏迷了!被紧急送医院抢救了!”
秦铮…遇袭…昏迷?!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林晚头上!她眼前一黑,手机差点脱手!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温伯!一定是温伯干的!他知道了!他知道秦铮在查印章!他在杀人灭口!他要掐断所有线索!
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秦铮是唯一的希望!他倒了,技术科那边怎么办?印章的复原怎么办?谁来顶住温伯的反扑?!
“那…那技术科…印章…”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哭腔。
“技术科没事!万幸!”老陈赶紧说,语气带着后怕,“袭击的人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秦队去的!技术科的门锁着,里面的数据和电脑都没事!负责复原的老张说,最关键的图像处理己经完成了!他们正在做最后的纹路比对和数据库匹配!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技术科没事!复原快完成了!
这个消息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林晚几乎窒息的心脏终于又吸进一口气!秦铮用命护住了这条线!
“老陈…你…你立刻…去技术科!守着!”林晚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结果一出来…马上…马上告诉我!立刻!马上!”
“我知道!我己经在往局里赶了!”老陈的声音斩钉截铁,“秦队这边有同事守着!林小姐,你自己千万小心!温伯这老狗疯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电话匆匆挂断。
手机再次从林晚无力的手中滑落。她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腹部的剧痛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反而显得麻木了。
秦铮…为了查这个案子,为了帮他们一家,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温伯的疯狂反扑己经开始了…
孩子还在高危期…
沈聿深在隔离室,如同活靶子…
而那枚用血肉刻下的印章秘密,是唯一能撕开黑暗的武器,结果就在眼前!
巨大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她的肩头!压得她几乎要粉身碎骨!
“呃啊…” 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溢出。恐惧、愤怒、悲痛、绝望…无数种情绪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
“林小姐?林小姐你怎么了?”护士被她吓坏了,赶紧上前。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泪水还在汹涌,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的孤狼般的凶悍和决绝!
秦铮倒了,但她不能倒!
孩子需要她!沈聿深需要她!真相需要她!
温伯想让她崩溃?想让她倒下?做梦!
“扶…扶我…”林晚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床边,“下…下床…站…站起来…”
护士惊呆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下…下床?!林小姐!你疯了?!你刚勉强坐起来!伤口会彻底崩开的!你会死的!”
“扶…我…”林晚的眼神死死锁住护士,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死…也得…站起来…现在…就现在!”
护士看着她眼中那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火焰,看着那混合着泪水却无比坚毅的眼神,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又被一种莫名的悲壮所感染。她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个女人了。
护士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无比凝重:“好!林晚!我扶你!但你给我听好了!慢慢来!一点点用力!把力气都靠在我身上!要是感觉不对,立刻停下!听到没有?!”
林晚用力地点了点头。
护士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林晚的双腿挪到床边。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林晚痛得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
接着,护士站到林晚身前,双手穿过她的腋下,紧紧抱住她的上半身,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她深吸一口气:“好…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你千万别自己使劲!靠着我!一…二…三!”
随着护士的用力托举,林晚咬碎了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配合着向上“站”起!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猛地从林晚喉咙里爆发出来!腹部的伤口如同被彻底撕裂开!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噬!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冒!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腹部的纱布!
但这一次,她没有倒下!
在护士拼尽全力的支撑下,在自身那股被逼到绝境、玉石俱焚般的狠劲支撑下,她的双脚,终于颤颤巍巍地,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虽然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护士身上,双腿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膝盖根本无法打首,腰也佝偻着,但她确实…站起来了!
仅仅几秒钟,却像耗尽了毕生的力气。她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如鬼,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但她站住了!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病房门口的方向,如同盯着一头即将扑来的恶兽!
温伯,你等着!我站起来了!这场仗,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