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一行人提着鱼和河蚌回到渡口边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小桶乌龟蛋,这收获颇丰的阵仗,立刻成了人群的焦点。
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汗水与绝望的气息,那些滞留在渡口、面带菜色的人们,看见他们手中鲜活的渔获,眼睛里先是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嫉妒。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从哪弄来这么多吃的?”
“看,那鱼还在动!还有河蚌!”
不少人再也按捺不住,肚中的饥饿感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们看到了希望,哪怕只是一丝,也足以让他们疯狂。
“我们也去河边看看!”
话音未落,几个动作快的汉子己经拨开人群,朝着河边的方向狂奔而去。
更多的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渡口仿佛活了过来,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然而,好运并未眷顾每一个人。
那些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或是被湿滑的石头划破了手脚,或是呛了好几口浑水,最终也只捞到几条指头长的小鱼,与林宁他们的满载而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渡口封锁的第三天,压抑的气氛终于被点燃了。
滞留的百姓们被困在这里,每日的花销如流水,盘缠日渐见底,而官府却迟迟不给一个准信,渡口究竟何时才能开放。
焦躁、愤怒、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酝酿,最终汇成了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
“开船!我们要过河!”
“凭什么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成百上千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震耳欲聋的声浪,冲击着渡口紧闭的栅栏。
“再不开门,我们就自己冲出去了!”
情绪激动的百姓开始用力推搡木制的栅栏,那本就不算坚固的障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守卫们手持长矛,声色俱厉地呵斥着,但这并不能阻挡己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们。
“冲啊!”
一声暴喝,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向前涌去。
最前方的几名汉子合力抱起一根废弃的木桩,狠狠地撞向栅栏。
“砰!”
木屑飞溅,栅栏被撞开一个缺口。
守卫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拦住他们!后退者,斩!”为首的校尉拔出腰刀,刀锋在日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守卫们不再警告,他们组成一道人墙,手中的长矛不再是威慑,而是化作了致命的武器。
最先冲过缺口的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一杆长矛狠狠捅穿了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
鲜血刺激了人群,也激起了守卫们的凶性。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犹豫,用盾牌猛力推撞,用刀背狠狠劈砍,用长矛无情地攒刺。
一时间,惨叫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渡口前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守卫们如同一台冰冷的杀戮机器,高效而铁血地将骚乱的人群往后逼退。
混乱之中,一名官差飞奔至驿站后院,对着正在院子里面的万顺和喊道:“里面的衙役听令,前面顶不住了,周校尉让你带人过去帮忙!”
万顺和脸色一变,他看了一眼院子里安分的林家人,又看了看远处传来的喧嚣,立刻做出决断。
“钱六,你留下看好他们!”他匆匆丢下一句话,叫上其余几个衙役,快步朝着冲突最激烈的地方冲去。
钱六嘴上应着,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外瞟。
他心里火急火燎的,好奇得不行。
听着前方的厮杀声,他觉得浑身燥热,忍不住打开后院的门,探着脑袋往外张望。
可离得太远,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听见模糊的呐喊。
过了会儿,钱六觉得这样看实在不痛快,他回头瞥了一眼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的林家人,心想他们拖家带口的,谅他们也跑不了。
于是,他大着胆子,从外面将后院的门“咔哒”一声锁上,自己则一溜烟地朝着爆发冲突的地方凑热闹去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土墙的呼呼声。
林家人依旧沉默,没人有逃跑的念头。
他们很清楚,一旦逃了,除非远遁别的国家,否则在这大渝国境内,他们将永远是见不得光的逃犯、黑户,下场只会更惨。
林宁斜靠在粗糙的土墙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忽然,他的耳朵极轻微地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侧耳倾听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朝着院角的茅厕走去。
他前脚刚踏进茅厕,身后便如鬼魅般贴上一个人影。
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冰冷坚硬的东西死死抵住了他的后腰。
一个沙哑而紧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出声!把衣服脱下来,快!”
林宁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他配合地发出两声“呜呜”的声音,示意自己绝不会乱喊。
那人似乎松了口气,捂着他嘴的手松开了些,但抵在他后腰的东西却向上移动,变成了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刀,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昏暗的茅厕里,林宁能看清对方那张布满风霜和警惕的脸。
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从容地摊开双手,平静地开口:“你就是外面渡口被封的罪魁祸首吧?”
捂住林宁嘴的人,正是这次封渡口的始作俑者,郑广涛。
他眼神一凝,刀锋又贴近了林宁的皮肤一分。
林宁仿佛没有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继续说道:“其实你挟持我,很不理智。你看,我是个囚犯,在流放的路上,外面的官爷们都认识我这张脸。”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帮你。”
郑广涛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镇定得过分的年轻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宁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和深意。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反问他:“你只需要回答,要,还是不要?”
他的脑海中经过这段时间己经完全的融合了原主的记忆。
所以才会这样问郑广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