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赶忙拱手:“下官这就去令船工操舟南下!”
而后趁夜集合船上族人生擒上官,带着诸位一起去建国!
这大秦皇帝,在哪儿当不是当啊?
李斯却是淡声道:“就不劳徐博士了。”
“左右,拿下!”
数名卫兵当即上前,将徐福按在了甲板上。
徐福心头大骇,赶忙向胡亥高呼:“陛下,臣无罪!臣无罪啊陛下!”
“臣颇善操舟,臣定会遵陛下诏令,率船队以最快的速度南下为陛下寻找忠臣!”
徐福一句三个陛下,只求能把胡亥喊爽了,饶他一命。
李斯则是拱手沉声道:“启禀陛下。”
“博士徐福耗资巨万寻仙问神,却未能为始皇帝寻得仙神、求得长生。”
“臣以为,博士徐福无能、渎职,不足以担任船队领袖!”
胡亥确实被徐福喊爽了,但胡亥更清楚他现在的依靠是谁,便一脸诚恳的看向李斯发问:“左相以为,该如何处置徐博士?”
李斯拱手再礼:“臣,听凭陛下吩咐!”
这支船队事关胡亥、李斯等所有人的安危,必须交给李斯掌控,怎么能由徐福发号施令!
至于徐福?他的去留并不重要。
而这种事关人事任命的决定,理应由皇帝决定。
但胡亥却担心这是李斯对他的试探。
回想起李斯创造的腰斩之刑,胡亥试探着问:“那,腰斩?”
李斯愕然。
陛下,您这么残暴的吗?
但这终究是胡亥自诩皇帝之后的第一条诏令,哪怕李斯觉得很不合理,也只能拱手:“陛下英明!”
徐福瞳孔剧颤,失声惊呼:“陛下!臣已寻得了蓬莱仙岛,臣并非渎职,只是因为大蛟鱼阻路,方才不能登上蓬莱仙岛。!”
“当今天下唯有臣一人知道蓬莱仙岛所在。”
“陛下难道不想得长生吗?”
“以陛下之德,定能求得长生!”
“求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必会为陛下寻得长生!”
“陛下啊!!!”
长生啊!
胡亥怎能不心动?
但相较于长生,胡亥现在最先需要考虑的却是该如何活下去!
胡亥当即做出肃色,沉声喝令:“行刑!”
“让这无能之辈为父皇殉葬!”
董翳当即上前,令两名卫兵按住了徐福的脑袋和腿,手中长剑扬起,对准徐福的脊椎关节重重劈下!
“啊!!!”
神经被一剑斩断,徐福的腰间只有一股顿挫感却无痛感,但徐福却已被吓的失声尖叫。
而这一叫,便催动更多鲜血顺着动脉喷涌而出!
“不!”看着离他而去的双腿,徐福失声哭嚎:“不该如此!”
“怎会如此啊!”
他明明已经制定了完美的计划,更还获得了嬴政的信任,只要再给他几天时间,他就能带着重弩和匠人前往倭州。
去创立一个属于他的国家,以与三皇并肩的身份成为一个文明的领袖。
他不该如此潦草的死在甲板上!
胡亥微微皱眉:“好吵。”
“拉下去。”
董翳先看了李斯一眼,见李斯略略颔首,便一手拽着徐福的胳膊,一手拽着徐福的腿,将徐福一前一后的扔进了他最爱的大海!
大雨冲走了徐福残留在甲板上的血迹,这支徐福费尽心力才终于筹得的巨舰船队也有了新的主人。
胡亥走到甲板最前端,看着依旧缭绕于云层之间却已无力坠下的电光,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权力,振奋高呼:“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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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十一年七月十六日。
咸阳城,章台宫,侧殿。
苏赫巴鲁本有着猛虎一般的魄力和力量,但当他走进这间殿宇,却还是难以自控的双腿颤抖,踩在羊毛毯上的脚指总是忍不住蜷起,情难自禁的赞叹:“不愧是撑犁的宫殿!”
“比额梦中梦见的殿宇还要更壮阔!”
已经来过两次的阿尔斯楞闻言笑道:“这里只是撑犁阿布(天父)佐官待着的地方,旁边那间殿宇则是撑犁阿布日常治政时的殿宇。”
“额曾有幸被撑犁传诏进去问过话,顺势看了几眼。”
“那里的穹顶高耸入云,墙上柱上满是精美的图案,各种各样珍贵的珠宝和黄金就那么随意的镶嵌在各处。”
“极其壮阔,极其奢华!”
苏赫巴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们的天怎能借用别人的殿宇?
即便那个别人是天父,即便那座殿宇极尽奢华,也总归是不合适的!
阿尔斯楞贴近苏赫巴鲁,压低声音道:“还有一座更加奢华、更加壮阔的殿宇正在修筑。”
“那座殿宇才是撑犁的殿宇!”
苏赫巴鲁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撑犁的殿宇正在修筑?”
“额力气大!额一次能扛两颗大树!”
“额能自请去为撑犁修筑殿宇吗?”
阿尔斯楞嗤笑道:“汝可知为撑犁修筑殿宇是多大的荣幸?”
那可是有机会把自己的血汗滴进长生天的殿宇之中,永生永世常伴长生天左右的荣耀。
你想去?
你算老几!
苏赫巴鲁毫不犹豫的说:“额当然知道!”
“但额是苏合部落表现最好的人,现在已经被簿籍成了秦人,还担任了监工,率领五百名族人为大秦修筑城池,额忠于大秦,还为大秦立过功!”
阿尔斯楞失笑:“这里的哪一个人未被簿籍为秦人?哪一个不忠于大秦?哪一个没为大秦立过功?”
“但仅只如此,可还不够!”
苏赫巴鲁环视四周,就看到了六百余名明显是胡人样貌的人。
每个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秦语,每个人都肌肉健硕自信昂扬。
苏赫巴鲁引以为傲的那些优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
苏赫巴鲁低声发问:“那究竟需要怎样才能得到撑……”
阿尔斯楞赶忙道:“噤声!”
苏赫巴鲁顺着阿尔斯楞的目光望去,便见六十名身穿淡色长襦的南人陆续走进殿内。
每个人的动作都完全一致,就连每一步的步幅都好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样精准的可怕!
叔孙通手持一卷竹简站在诸博士最前方,目光看向面前六百胡人,温声发问:“诸位可知,此乃何地?”
苏赫巴鲁第一个高声道:“撑犁阿布佐官待着的地方!”
苏赫巴鲁的回答让叔孙通哭笑不得,苏赫巴鲁流利的秦国话却又让叔孙通颇为满意。
叔孙通声音更多了几分温和:“本官知诸位所言撑犁是何人,亦知诸位所言撑犁阿布是何人。”
“然,汝等既已是秦人,便当牢记。”
“当称撑犁为太子,当称撑犁阿布为陛下!”
苏赫巴鲁讪讪的拱手道:“唯!”
让苏赫巴鲁落座,叔孙通继续开口:“此地乃是章台宫偏殿,旁侧便是章台宫正殿。”
“太子,也就是诸位所称的撑犁,现在就在偏殿之中与一众重臣朝议。”
“是故,本官以为,吾等皆不当高声言,诸位意下何如?”
苏赫巴鲁豁然看向正殿,声音难掩振奋:“撑犁就在旁侧?撑犁就与吾等一墙之隔?!”
阿尔斯楞嘴角扬起:“那是自然!”
“额不是说过了吗?额可是被撑犁召见过的!”
阿尔斯楞骄傲的够呛,却引来了旁人的怒目瞪视。
阿尔斯楞赶忙起身,与所有胡人一同拱手:“唯!”
叔孙通愈发满意的颔首道:“甚善!”
“太子之所以征诸位至咸阳,皆是因诸位忠于大秦、有功于大秦,太子欲要重用诸位。”
“然,诸位出身匈奴地,不知廉耻、不讲礼义、不懂律法,如何能堪大用?”
“是故太子特令吾等教导诸位为人之道。”
“望诸位能早早成才,得太子重用,切莫辜负了太子的殷切期盼啊!”
阿尔斯楞低声发问:“现在明白如何才能去为撑犁修宫殿了吗?”
“要学习!要改掉曾经的习俗!要真正成为秦人!”
“如此,额们才有资格去为撑犁修宫殿!”
苏赫巴鲁重重点头:“明白了。”
“还请称撑犁为太子!”
叔孙通又看向伏胜等人道:“太子所征胡人皆已至,共有弟子六百人,正巧亦有夫子六十人。”
“吾以为,每位同僚可授弟子十人,诸位意下何如?”
儒生以教化为荣。
澹台灭明那恐怖的声望不是因为他在水里打死了两条鳄鱼,而是因为澹台灭明亲率三百门徒在楚地打出了一片属于儒家的天!
而今日,儒生们不需要渡大江、打鳄鱼、踹地头蛇,就有异族主动前来行礼求教。
爽!!!
一众儒生尽皆欣然颔首:“甚善!”
见伏胜抵近,苏赫巴鲁见状主动起身,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诚恳的说:“大秦漠南,苏赫巴鲁。”
“拜见夫子!”
“唯愿能随夫子学做人之道!”
阿尔斯楞等人也纷纷起身拱手:“拜见夫子!”
伏胜已经彻底压不住自己的嘴角,欣然颔首:“善,且坐。”
“今日为师所教,乃是何为忠!”
与大儒小课堂一墙之隔的章台宫正殿之中,每日例行的朝议一如既往,但却又与往常有所不同。
卫士令杨喜快步跑到殿门外,拱手高呼:“启禀太子!”
“有使者持陛下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