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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也愣住了。验尸？验什么尸？永安侯府早就烧成了一片白地，哪还有尸首？
张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验尸？你莫不是疯了？去哪给你找尸体验？”
姜雪瑶没有理他，只是死死盯着王大人，一字一顿，“尸骨，民女带来了。”
说着，她用下巴指了指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那布包一路被拖行，沾满了灰尘，谁也没注意。
这下，连王大人都坐不住了。他盯着那个布包，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炸。这里面……装的是永安侯府上的遗骨？
这案子己经不是他想不想管的问题了。今天这事，怕是己经传遍了京城。
他要是再稀里糊涂地把人杀了，明天御史的奏折就能把他埋了。
他心一横，大喊一声，“好！本官就给你这个机会！也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在伸冤，还是在妖言惑众！来人，连夜升堂，把东西呈上来！”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布包捧到了公案前。
布包打开，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里面没有完整的尸身，只有一堆大小不一、被烧得焦黑的骨殖。有些还带着被烧灼后诡异的灰白色。
张彪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堆破骨头，能证明什么？再说了，谁能证明这是永安侯府的尸骨？”
“自然是这大理寺能为我作证，证明这尸骨是来自于永安侯府的。”姜雪瑶大声说道。
眼看肩上被人松开了压制，她踉跄着站起身，走到公案前，伸手从那一堆骨中，捡起一块相对完整的肩胛骨。
“王大人，请看这里。”她指着骨头上一道清晰的缺口，
“火烧的骨头，会因高温而变得酥脆，断裂处会是参差不齐的碎裂状。可这道口子，边缘平整，还带着一丝向内的卷曲，这是利刃劈砍时，骨质受到巨大压力才会形成的痕迹！”
她又拿起一块腿骨，“还有这里，这上面有三道平行的砍痕。敢问张统领，哪家的大火，能烧出这么整齐的伤痕来？”
公堂上一片寂静，只剩下姜雪瑶清冷的声音。
“口说无凭，我可以为大人演示。”姜雪瑶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一个年轻衙役的腰刀上。
那衙役被她看得一哆嗦。
王大人此刻也是骑虎难下，干脆豁出去了，对那衙役喊道，“去，跟街口王屠户那儿，赊一根新鲜的猪大骨来！快去快回！就说大理寺办案，记我账上！”
衙役一溜烟跑了。
张彪的脸色己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想发作，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堆黑漆漆的骨头上，根本没人理他。
很快，猪骨拿来了。
姜雪瑶接过猪骨，又对堂上的官差借了火把。
她将一截猪骨放在地上，然后捡起一块焦黑的人骨，两相对比。
“诸位请看，这是被火烧过的骨头，质地发脆。”她轻轻一掰，那人骨便“咔吧”一声，碎成几块，断口处是不规则的粉末状。
接着，她拿起那根新鲜的猪大骨，用衙役的腰刀，在上面用力一劈！
“铛！”
一声脆响，猪骨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刀痕。
“这，是‘生前伤’。”她指着刀痕，“骨头尚有活性，被利器所伤，边缘会因为骨质的韧性而卷曲。”
然后，她又用火把去烧猪骨的另一头，烧了片刻，再用刀背用力一砸。
“啪！”
被烧过的地方应声而碎，掉下一地灰白的粉渣。
“而这，是‘死后伤’。”
姜雪瑶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堂上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张彪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现在，张统领还要说，永安侯府一百余口，是死于意外走水吗？”
姜雪瑶清冷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每个字都敲在众人心上，“活人入火场，为求生必然会呼吸，烟尘入口鼻，会首达喉管与肺部，留下难以磨灭的炭黑痕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具骸骨，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人心，“而这些骸骨，我一具一具看过，从口鼻到咽喉，皆干干净净，骨质洁白。这只证明一件事——他们在大火燃起之前，就己经是刀下亡魂了！”
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方才还咄咄逼人，一口一个“妖言惑众”的良妃一党官员，此刻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脸上的得意僵住，涨成了猪肝色，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有人想反驳，可“活人要呼吸”这种事，是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他们能驳什么？怎么驳？
“你……你……”一个官员指着她，手指哆嗦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一派胡言！”
姜雪瑶甚至没看他，只觉得吵闹。
大理寺卿的脸色己经从凝重转为骇然，他盯着那些骸骨，又看看姜雪瑶，额角渗出了冷汗。这不是什么意外失火，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与焚尸！此案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对左右下令，“立刻封存所有证物！将此案卷宗列为绝密！”
死寂之中，大理寺卿王正业的目光从那几具骸骨上，一寸寸挪到了姜雪瑶的脸上。
他混迹官场刑狱数十年，自诩火眼金睛，却从未听过如此闻所未闻、又偏偏无懈可击的论断。
他脑中轰然作响，无数过往经手的火场悬案一一闪过，那些被草草定论的“意外”，此刻仿佛都有了新的解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的仵作和官员，怎么就从未想过？
“荒唐！故弄玄虚！”跟随张彪过来的一众官员中，有一人喊了一句，只是底气略显不足，“区区烟灰，如何能作定论！”
王正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未动怒，语气却让人胆寒，“那依张大人之见，是这几位死者自己把口鼻捂住，心甘情愿被烧成焦炭的？”
一句话噎得那位张大人满脸通红，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跟在王正业身侧多年的大理寺丞，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天没合上。他悄悄捅了捅王正业的胳膊，压低声音：“大人，这……”
“这什么这？”王正业压根没看他，双眼依旧牢牢锁定着姜雪瑶，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惊叹，有激赏，更多的却是，忧虑。
他猛地一甩官袖，声如洪钟，“来人！将这位证人的验尸陈词一字不差地记录在案！所有骸骨即刻封存，任何人不得靠近！将这个人犯暂且带下去，一切待天亮再说。”
说完此话，王正业这才想起来问一个问题，“呃，你到底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