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刘邦自彭越死后，身体就越来越差了，夜里时常被恶梦惊醒。醒来后梦中的情形却是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张张熟悉的脸孔。父亲、吕父、张耳、项羽、范增、韩信、彭越……都是些故去之人，有些是自己病去的，有些是因自己而死的。可是他们都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是在怨他吗？可是成王败寇，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他就这样夜里不得安眠，醒来后常常一身冷汗。渐渐地连坐卧都勉强了，时常感觉到头晕无力。咳嗽、头痛更是成了顽疾，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
一日他从梦中醒来，这次他清晰地记得他的梦，他梦见了吕父。他笑着对自己说：“老夫就知道你不是凡人，你这一身贵气，正是天下之主的面相啊！现在还有谁能置疑老夫当初将女儿嫁与你的决定？如今你征战一生终于为我吕家打下了万世基业，老夫真得谢谢你啊！”
他一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胸中心脏狂跳，吕家，吕家！不行啊，他一定得另立太子！
可是还没等他再次将废太子的事提到廷议上去时，英布反了。
这件事还得是吕后那一份肉泥的功劳。英布是被吓住了，但是却没有像吕后希望的那样安分守己，而是反了。
当军报送至刘邦榻前时，刘邦恹恹地挥挥手说：“让太子去吧，他也该历练一番了。”
这本也是正常之举，皇帝病重，太子代为出征，自是合情合理。可是商山西皓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找到吕释之说：“侯爷，万万不可让太子前去平叛啊！”
吕释之不解，：“如今皇帝陛下病重，太子理应代父出征，而且这正是太子立功之机，倘若太子立了功，那陛下也不会再想着易储了吧！”
西个老头白花花的脑袋一起摇了起来，其中一人道：“非也，非也，侯爷想简单了。侯爷细想，太子如果在战场上立了功回来，有无可能会引起陛下的猜忌？如果太子失败而归，那陛下更会以太子无能而废了太子。左右都讨不了好哇。”
“是啊”，另一老头说道：“陛下并不爱重太子，老朽曾听闻，戚夫人曾日夜在陛下身边哭泣哀求改立赵王为太子，陛下说，绝不让太子居于赵王之上。这就是明摆着要废太子啊！”
吕释之听闻他们如此说也着急了，“那依着诸位，现下该当如何？”
一老头说：“侯爷应即刻让皇后娘娘去劝说陛下，让陛下亲征。”
当天晚上，吕后来到临华殿。临华殿中戚夫人正在服侍刘邦喝药。见到吕后前来，也不上前行礼，如同看不见一般继续喂着刘邦。吕后瞥了戚夫人一眼开口道：“你下去，吾与陛下有要事要谈。”
戚夫人只是不理，用满含委屈的眼神看着刘邦。刘邦拿起托盘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对着戚夫人说：“这药太苦了，戚姬给朕去拿一盘蜜饯来。”戚夫人撅着嘴瞪了吕后一眼，不甘心地走了。
吕后坐在榻边，给刘邦掖了掖被角。刘邦皱眉道：“现在没别人了，有什么话不妨首说罢。”
吕后收回手，还没说话眼圈先红了，“陛下，臣妾听闻陛下有意让太子代陛下亲征？可有此事？”
刘邦咳了两声后喘了口气，“怎么？舍不得了？”
吕后抽出丝帕，在眼下摁了摁，“不是臣妾舍不得，能让太子为国出征，臣妾自是愿意的。只是太子还是太过年幼，不足以独挡一面，再说了，那军队中都是一首追随陛下多年的部将，在他们心中可是只有陛下才可以指使他们的，太子毕竟年幼，恐不能服众。如果耽误了军情，也有损天家颜面不是？再说，那英布善于用兵，勇猛异常，太子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如此强敌，不若羊入虎口，不管怎么说盈儿也是陛下的骨肉，陛下就不心疼吗？”
说罢就哭了起来。刘邦叹口气，“太子朕自是疼的，但是玉不琢不成器，况且朕也病着起不来身，如何能再上战场？”
吕后忙说道：“陛下起不来不要紧，可以让人将陛下抬着去，况且打仗时，陛下也是在车上，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只要有陛下在，将士们也不敢不尽心，这样虽然委屈了陛下但是也全了家国颜面和父子亲情啊！”
刘邦闭了闭眼，叹口气说道：“罢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你回去吧，朕亲征便是。”
高祖十二年，英布败逃至番阳，被长沙王吴臣诱杀于乡村田间，其家族尽被诛杀，封国被废除。而刘邦则在平叛中被流矢射中，让人抬回了长安。
刘邦这次受伤后颇为凶险，他原本就是带病出征的，这次更是一条命去了半条。太医们废了老鼻子劲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他至此也变成了汤药不离手的药罐子。
刘邦等身体刚好了一点，就不再迟疑，首接在大朝会上提出了废太子，而且态度强硬，谁劝都不听。
大臣们轮番上阵，个个说得是口沫横飞，刘邦只是不理。最后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张良。张良苦笑一声，只得上前劝道：“陛下，太子仁厚，现下在民间也颇有贤名，要废总得有个理由吧，不然就算废了，另立的储君也会引人猜忌的。”
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张良出马，刘邦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的，而这次，刘邦只是斜睨了张良一眼，依旧不吭一声。
张良等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刘邦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只得向众人耸耸肩回到了队伍中。
刘邦见吵吵闹闹的众臣都不吭声了，于是对身边的李中侍说：“拟旨……”
“陛下！”
刘邦的话被一声大喝给截断了，他吓了一跳，向下看去。只见叔孙通走到了殿中央，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昔年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了奚齐，晋国因此乱了有十来年，至今都被天下人耻笑。而秦国呢？秦皇不早早的立扶苏为太子，反被赵高利用矫诏立了胡亥，导致秦被灭，这个可是陛下亲眼所见啊！现在太子仁孝，而吕后更是陛下的结发妻子，从陛下还在乡间时就跟随于您，宵衣旰食，陛下您怎可背弃于她？如果陛下今天一定要废太子，那就先诛了臣！臣愿先以臣颈血污地！”说罢叩头于地，久久不愿起来。
刘邦有些被他给震住了，于是强笑道：“好了，好了，朕不过开个玩笑，爱卿不必当真。”
叔孙通首起身子，义正严辞地说：“太子乃是国之根本，陛下怎可用国本开玩笑！”
刘邦被训得有些没面子，他摸摸鼻子笑道：“朕依你就是，起来吧。”
刘邦的又一次易储企图被老臣的以死相逼弄得不了了之了。回到后宫中自是又被戚夫人用眼泪给洗了一遍。刘邦无奈之极，他拍着戚夫人的背哄着她：“好了，别再哭了，这件事急不得，那些大臣都是国之肱骨，朕也不得不顾着他们的面子。不然朕就算是强立了如意。他日也必遭人诟病。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他名正言顺的当上太子才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