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彻底的“无”之中,一点微弱的、冰蓝色的火星,却顽强地、极其缓慢地搏动着。
是那点被送丧人法则强行锚定、在最后焚天一击中几乎燃尽的魂火核心。
每一次搏动都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喘息,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存在感。
咚!
咚!
每一次搏动,都扯动着黑暗深处某种冰冷、古老的东西。
送丧人的法则碎片。它并未苏醒,只是在这纯粹的死亡边缘,被那点不肯熄灭的魂火星点所牵引。
无数破碎的、扭曲的古老符文、禁忌低语、丧仪景象……混乱地搅动着,像沉渣泛起,在意识的死水底层形成一股无声的暗流。
这暗流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
它本能地捕捉着这具躯壳内外的异动,像一张无形的蛛网,悄然张开。
冷……
湿……
腐朽……
最先回归的,是触感。
身体似乎浸泡在某种冰冷粘稠的液体里。
不是水,更接近泥浆!带着浓烈的、仿佛积攒了千百年的尸腐、泥土腥气和某种滑腻菌类混合的恶臭。
每一次极其微弱的脉搏跳动(如果那点搏动还能算脉搏),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这痛感如同沉渣泛起,从麻木的深渊中挣扎出来,越来越清晰。
痛……
好痛……
意识如同被冻僵的蛇,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苏醒。
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虫,瞬间噬咬上每一根神经!
被幽蓝魂火焚烧过的经脉如同被滚油浇过,被地阴狂潮冲击的骨骼仿佛寸寸碎裂,被三方威压碾过的脏腑如同被重锤捣烂!
尤其是右手手背那撕裂的槐叶烙印,以及右脚踝那处被彻底掏空又被粗暴焚烧过的伤口,传来的痛苦如同将灵魂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门轴摩擦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
眼皮重若千钧,如同被冰封的闸门。他耗尽残存的意志,如同撬动万钧巨石,极其艰难地……撬开了一丝缝隙。
微弱的光线刺入眼球。
视线模糊、晃动,如同蒙着厚厚的毛玻璃。
过了许久,才勉强聚焦。
眼前,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光线极其昏暗,来自头顶极高处一道狭长的、如同被利爪撕开的裂缝。
惨白的天光(或许是晨曦!)从裂缝中艰难地透入,在浓重的、几乎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中投下几道扭曲摇曳的光柱。
光柱所及之处,照亮了这方……巨大的、如同巨兽胃囊般的地下空间。
空间西壁并非岩石,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暗绿色苔藓和某种如同血管般虬结凸起的黑色根须!
根须粗壮如蟒,相互缠绕,深深扎入西周潮湿冰冷的黑色泥土中,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和精纯沉凝的地阴寒气!
这里的地阴之气,比松林地表的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死寂!
地面,并非泥土,而是一片……粘稠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泥沼!
泥沼表面漂浮着厚厚的、如同油脂般的灰绿色泡沫,不断破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尸腐恶臭。
而我,就半浸在这冰冷刺骨的腐臭泥沼之中!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片泥沼之中,在这扭曲虬结的根须之间,赫然……堆积着无数……骸骨!
人类的!兽类的!甚至一些难以辨认的、巨大而扭曲的……异类骨骸!
白骨森森,或完整,或碎裂,大多覆盖着厚厚的黑色泥浆和滑腻的苔藓。
一些骷髅空洞的眼窝,在惨白的天光下,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泥沼中这具新来的……“同伴”。
这里……是乱葬岗下的……万人坑?还是这片黑松林吞噬了无数生命后……排泄残渣的……胃囊?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刚刚苏醒的心脏!
我浑身冰冷,连剧痛似乎都被这恐怖的景象暂时冻结!想挣扎,身体却如同被浇筑在冰冷的铅块里,沉重得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动…动起来…离开这鬼地方!
求生的本能疯狂嘶吼。
他尝试调动残存的力气,试图撑起身体。
然而,每一次微弱的发力,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更让身下的腐臭泥沼泛起更大的涟漪,那浓烈的尸腐恶臭几乎将我熏晕过去。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滴水声,在头顶不远处响起。
艰难地转动眼球,循声望去。
只见头顶上方,一根格外粗壮、如同巨蟒般的黑色根须,从覆盖着苔藓的湿滑洞壁中蜿蜒垂下。
根须的末端,并非尖细,而是……膨胀成一个如同人头般大小的、暗红色的……瘤状物!
瘤状物的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凸起纹路,正极其缓慢地……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有一滴粘稠、暗红、散发着浓郁血腥和精纯地阴气息的……液体,从瘤状物的尖端……渗出、凝聚、最终……滴落!
“啪嗒…”
又一滴暗红粘稠的液体,精准地……滴落在距离我头部不到三尺远的泥沼表面!
泥沼被这滴液体触及,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滋啦”一声轻微的灼响,冒起一小股带着硫磺腥气的白烟!
那滴暗红液体并未融入泥沼,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泥沼表面……动了一下,随即……渗入了泥沼之下,消失无踪!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冰冷、带着一种古老狩猎者气息的……地阴之气,从那滴液体消失的地方……弥漫开来!
我瞳孔骤然收缩!骨髓深处都透出寒意!那滴液体……是这片地穴“胃囊”的……“胃液”!
正在……“消化”着泥沼中的尸骸!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夹住了我的心脏!恐惧瞬间压倒了剧痛!
跑!必须跑!
我用尽残存的意志,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扭动身体,试图向远离那根滴液根须的方向……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