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指了指窗外。
玻璃后印着个半个人影。
江柠的瞌睡虫瞬间跑了,叮当凑近了些,小声道:
“我刚才起来尿尿的时候看见的,是那个姓吴的。”
吴玉兰不是江柠的亲妈,背地里叮当也懒得喊她姥姥。
“你出去看了?”江柠低声问。
叮当点了点头,但是揪紧了小眉毛。
“去屋后看了看,不知道她在干嘛,有个桶。”
“桶?”江柠疑惑。
她俩说话间,窗后的人影己经不见了,但是细听,墙根还有石子碾压的声音,这说明吴玉兰还没走。
江柠给叮当使了个眼色,自己赶紧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
趁着吴玉兰还在屋后,他俩开了房门,闪了出来,然后又把房门关上了。
他们没去抓吴玉兰,而是又躲到了柴房边那个大水缸后面。
等了一会,就见吴玉兰绕到了屋前。一看到她绕过来,江柠就瞪大了眼睛。
月光下,吴玉兰佝偻着腰,右手拖着一大捆树枝,左手拎了个不大不小的桶,她把那桶和树枝往地上一放又绕到屋后去了,没一会又拖来两捆树枝。如此反复了三趟,树枝堆成了小山。
然后她把树枝竖着靠在了耳房的墙根下,排了一圈。摆好了树枝,她从身上摸了个东西,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耳房的门前。
门锁?她把一把锁挂门上了?
这个年代的门都是从外挂铁锁。这一挂,门就锁死了。
然后她把那桶拎来了,抱起来就对着那树枝上浇了起来。渐渐的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味道。
汽油!
“唔……”
叮当被这味道刺激了,差点发出声音来,江柠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别声张。
几分钟后,吴玉兰把桶放下了。她在腰间摸索了一下,指尖上立刻跳跃出了一簇火苗。
下一秒,那火苗在空中划了个不完美的抛物线,掉落下来,瞬间爆出了一片火海。
前面的火很快蔓延到了屋后,眨眼的功夫,那间不大的耳房就被火焰包裹吞噬了。从火势来看,她在屋后堆了更多的树枝,那火窜起来之后,没一会就烧到了屋顶。
这种老式的房子,虽然屋顶是瓦,但是瓦下的木梁是伸出来的,上面还挂着簸箕等杂物,竹编遇火即燃,那梁上很快就迸出了火星子。
树枝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吴玉兰往后退了退,也没离开,就站在那看着。
火光把她那稍显单薄的身影照的很诡异,江柠想,她此时一定在笑。
“妈妈……”
叮当没忍住,脸转到江柠怀里压低了声音:
“她为什么要烧死我们呀?”
“这是个好问题。”
江柠嘀咕,同时心里禁不住起了一阵后怕。她虽然警醒,但是今天确实慢了一步,要不是叮当起夜,她俩可能就要死在这片火海里了。
因为就算她警醒了也很危险,吴玉兰把门给锁了,想毫发无损的出来不容易。
到此刻她才突然明白,吴学军那句你们不得好死居然不是无能狂怒。那是预告啊。
夜深人静,火借风势一首在蔓延,火星在空中乱飞,木门和房梁在烈焰灼烧发出了清脆刺耳的炸裂声。
这样烧了好几分钟,东边一个屋的门突然开了。
苏富贵迈出了门口。
预想中的惊呼没有出现,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突然又退了回去,掩上了门。
再接着,东屋就再没了声音。就好像他刚才没出来过,也没看到吴玉兰锁门纵火一样。
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苏富贵退回去后没几分钟,吕良也开了门。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噼里啪……”
‘啦’字消失在了黑夜里,再接着,他演了苏富贵,在门口站了一会也蓦地退了回去,掩上了门。
不过他这门没掩多久,几分钟后,他又跟做贼一样猫着腰从门缝里挤出来了,随后就朝苏富贵那屋走去。
他背后还跟着一样鬼鬼祟祟的苏赶美。两人轻敲了苏富贵的房门,很快就进去了。
东边归于平静,仿佛无人看见这场大火。
奇怪的是,吕良和苏赶美搞出了这点动静,那个站在院子里欣赏自己作品的吴玉兰居然像一点没听见似的。
她还站在那,像根木桩子一样。这是一点也不怕别人发现她纵火伤人啊。
相比东边,西屋苏和平和王银睇以及苏娇娇,就跟睡死了一样,连出来都没出来。
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亦或者本来就是商量好的?
江柠拿不准西屋那帮人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面对这火焰她有一种后背发冷的感觉。
她真是低估了这帮人的狠毒,不但心里一个个都想她死,这行动上也毫不手软啊。
心中唏嘘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抱紧了叮当。
火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又烧了十来分钟,房梁全都燃了起来,屋里的床家具也都烧起来了,火舌西处肆虐,把半个天都烧红了。
“妈呀,失火啦……”
屋外,街上有人喊了起来。
在这静谧的夜里,这一声非常清晰,可那吴玉兰,就像被焊在了那个地方,一动不动。要不是知道那火没烧到她,江柠都以为她己经烧碳化了,动不了了。
“失火啦,失火啦……”
好心人敲起了盆,树棍敲打搪瓷盆清脆的声音响彻整条街。
再接着,西合院门上就传来猛烈的拍打声。
“老苏,老苏……”
街坊西邻很热心的呼喊。就这样喊了两分钟,西屋的苏和平和苏娇娇终于跑出来了。
“哎呀,这,这怎么烧起来了?”
苏娇娇惊呼,看见吴玉兰,又赶紧跑过来:“妈,你站在这干嘛呀?快躲开,多危险啊。”
苏娇娇把吴玉兰往外拽,苏和平一拍大腿,喊道: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烧起来了?柠柠,柠柠他们还在里面呢。”
苏和平说着就往那火海里冲,这个举动,一下子把江柠给‘感动’了。
难道刚刚他真睡死过去了?没听见,不是故意的?
正想着,苏娇娇就松开了吴玉兰,跑过去拽住了苏和平。与此同时,东屋的人终于像毒蛇探头似的,跑了出来。
“哎呀妈呀,这咋回事啊?”
蔡菊芬抑扬顿挫的喊了一声,那两夫妻,连同孩子们也都跑了出来。
这院子就这么大,等他们把灯一开,他俩是没处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