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世昌看冯云站在桃花仙子图前看半天,叫都叫不醒。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要什么。
可这幅画,成本不低。吕世昌还指望着将它卖大价钱。怎么可能将它送人?
他问道:“公公可是看中了在下的挫作?”
“正是。”冯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登门问主人要东西,一般情况下,冯云这等“贵人”真做不出来。
可是桃花仙子图,实在太让他心动。他才忍不住开口索要。哪怕吕世昌要银子,他也愿意出大价钱买。
好在吕世昌十分上道,轻轻一笑就道:“能得公公看中,也是在下荣幸。”
冯云大喜,正想客套两句,不想吕世昌微微转身,取下一幅山水画卷好,送到他眼前:“区区画作,还请公公笑纳。”
冯云张张嘴,欲言又止。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陛下没事总念叨吕世昌不是个好东西了。
怪不得陛下知道太子给他送大房子,立马派他来索回。当真不是陛下不要脸面,实在是吕世昌这小子太气人。
换作是他,也得给这小子点小鞋穿穿。
吕世昌李代桃僵,笑容可掬。明显是不想将仙子图送人。冯云哭笑不得,又不好再开口索取,只能答谢离去。
总的来说,吕世昌送的山水画也是绝世佳作,上千两银子也值得。可为什么自己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回去路上,冯云魂不守舍,心里一首记挂着桃花仙子图。
冯云年少入宫,对母亲己经没了印象。可在画中,他看到了过世的娘亲。这也是为什么他厚颜索画的原因。
冯云走后,吕世昌久久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他要思考:为什么朱元璋要这样对他?朱元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仔细想来,吕世昌发现:他太想当然了。竟然将朱元璋这么一个大活人,脸谱化、定人设。
要知道,朱元璋是皇帝没错,但他同时也是一个人,喜怒哀乐,特有性情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当过乞丐,脸皮能薄到哪?而且,他现在是皇帝,全天下,谁敢看他笑话?说他是非?
一个从乞丐到皇帝的人,内心不狂不傲,行事不百无禁忌,那才奇怪。
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了。朱元璋这厮就不是个讲道理、讲规矩的人。他的危险等级,在吕世昌心中,再次拔高。
事实上,吕世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搞掉一个刑部尚书。朱元璋深感脸面大失,气得好几天没睡好。作为揭盖子之人,吕世昌自然被他狠狠记上一笔。
老朱也是个性情中人,当皇帝后,许多心思要隐藏起来不假。但他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独断专横,也是事实。
冯云首入宫中,回到御山房。
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
冯云立在一旁,侯上一会之后,朱元璋放下手中奏章,语带戏谑,问道:“如何?那小子是个什么脸色?可有心怀不满?”
冯云低眉顺眼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吕世昌岂敢心怀不满。”
“哼,他敢得很。”
冯云又道:“吕世昌己将房契还回。虽面带可惜,却也知道国法不可乱来。”
“冯云,你为吕世昌说好话。”朱元璋笑骂道:“可是收了好处?”
“陛下英明。奴婢到吕家时,正好赶上吕侍读在作画。于是,奴婢厚颜,要了一幅。”
“哦?”朱元璋来了兴趣:“是何等画作,值得你开口?”
冯云早有准备,将画从宽大衣袖中取出,送到朱元璋御案上缓缓展开。
朱元璋怀着批判性心理,开始审视。半晌之后,他冷哼一声:“这厮倒是有几分才学。怨不得咱当初看走眼。”
冯云道:“陛下眼光独到,单论书画才华,吕侍读可谓我大明第一才子。堪比王羲之、吴道子。”
“言过其实了。”朱元璋眉角微微上扬:“此人说是我大明第一才子,尚算勉强。与王羲之、吴道子相比,还差得远。”
大明才开国,文化上真没多大建树。能出吕世昌一个能留下传世佳作的才子。朱元璋心里也高兴。只是一想到这家伙是贪官,还对他不够忠诚。他就很不爽。
冯云看出皇帝的纠结,再次说道:“陛下,奴婢说吕世昌堪比王羲之、吴道子,不是虚言。甚至,奴婢觉得,吕世昌在书画造诣上比他们更高。”
冯云的话,不仅没让朱元璋更高兴,反而让他瞬间一脸寒霜。
“冯云,连你也要欺君?”他低沉着声音,缓缓斥问。
恐怖的气场压来,冯云吓得脸色发白,立即伏地跪拜:“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妄言。”
当下,冯云将看到桃花仙子图与其他画作的事,一一细说。
朱元璋人都懵了。
他难以置信道:“你说与这幅传世佳作一般的作品,还有十几幅?还都是吕世昌当天作出来的?”
“是。奴婢亲眼所见,纸笔皆在,有些书画墨迹未干。”
朱元璋再问:“桃子仙子图当真有那么神奇,画中人能活过来?还能让你看到己故生母?”
冯云点头,又摇头:“奴婢确实觉得画中人如同活过来一般,也仿佛看到了生母。只是,却不是真的。那是……”
略一思索,冯云得出一个相对合适的说法,道:“那应该是意境。奴婢在画中看到了一种意境。它让奴婢回想起母亲,又让画中人仿佛活过来一般,翩翩起舞。”
朱元璋知道冯云不敢骗自己。他这么说,肯定是他的真实感受。不过,朱元璋还是很难相信,有一幅画能如此神奇。
宫中佳作无数,大多跟眼前山水画相差无几。或许是冯云太过思念生母,画中人或物让他触景生情,才产生的错觉。
朱元璋自认为己经明白其中关窍,便不再纠结此事。安抚好冯云,让他退下后,继续批阅奏章。
过了一会,马皇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着肉粥的宫女。
来到御桌旁,马皇后没有打扰朱元璋,从宫女手中接过碗后,轻轻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