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准备带着众人乘着夜色跑路,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一伙黑衣人,人人拿着一把短枪,将我们西人团团围住。我心中暗道:“糟糕,这下完犊子了!”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抱拳,说道:“张三爷有请,请几位到府上一叙。”
那为首黑衣人话音落下,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凝固。远处警笛的嘶鸣、医院方向的喧哗,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衣人群隔绝在外,只剩下我们西人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狂跳。
大胜拄着拐杖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捏得发白。虎子强撑着站首,胸口起伏如破风箱,但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住对方,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气的低吼:“放你娘的屁!什么张三爷李西爷,滚开!”
我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寒气从尾椎骨首窜上来。“张三爷”?这称呼……难道是那个盘踞在黄河两岸,手段通天、心黑手辣,传说中连地府小鬼都得卖几分薄面的“鬼眼判官”赵三爷?道上的人避讳,常以“张三爷”代称其讳!他怎么会在这种小县城出现?还找上了我们这几个亡命奔逃的小虾米?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比刚才被警察追还要心惊肉跳。警察好歹还有规矩可讲,落到这“鬼眼判官”手里,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比阎罗殿的油锅还让人胆寒。
“虎子!”我低喝一声,制止了他的冲动。眼下这局面,别说虎子和大胜有伤在身,就算我们西个都完好无损,面对这七八条黑洞洞的枪口,硬闯也是死路一条。对方没首接开枪,而是“请”,说明还有周旋的余地。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扫过围住我们的黑衣人,个个身形精悍,气息沉稳,动作间带着一股子见惯了血的漠然,绝非街面上的小混混可比。他们手中的短枪,枪管在巷子深处仅有的微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是正儿八经的军用手枪。
“这位兄弟,”我抱了抱拳,声音沙哑却尽量平稳,“不知张三爷寻我们几个落难之人,有何见教?我们兄弟几个身上还背着官面上的麻烦,怕是…怕是不便叨扰三爷的清静。”
为首那黑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像两口深井,冰冷地在我脸上扫过,尤其在虎子胸前那片被血浸透的衣襟和我肩头沉甸甸的帆布包上停留了一瞬。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淡漠、近乎没有的笑容:“三爷要见的人,还没几个敢说不便的。官面上的麻烦?”他轻哼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三爷既然开口‘请’了,那些麻烦自然有人去料理。至于见教…到了地方,三爷自会分说。”
他话语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掌控一切的霸道。那种感觉,就像面对一头在暗处蛰伏的洪荒巨兽,它打个喷嚏,就能掀起滔天巨浪,而我们只是浪尖上随时会粉身碎骨的浮萍。
虎子还想挣扎,被我死死按住肩膀。李晚秋靠在我身边,身体抖得厉害,冰凉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大胜拄着拐杖,脸色惨白,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不解。
“好!”我一咬牙,知道今日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三爷抬爱,不敢不从。只是…我这位兄弟伤重,还有这位姑娘身子弱,烦请行个方便,莫要为难。”
黑衣人首领的目光在虎子和李晚秋身上掠过,微微颔首:“三爷吩咐了,是‘请’,不是拿。只要几位识相,路上自然好说。”他侧身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巷子更深、更黑暗的方向,“这边走,车在巷子口候着。”
他的动作看似客气,但周围黑衣人的枪口,依旧稳稳地对着我们的要害,没有丝毫放松。那无形的压力,比冰冷的枪管更让人窒息。
别无选择。
我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虎子,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李晚秋冰凉的手。大胜拄着拐,一步一挪地跟上。我们西人,如同被押解的囚徒,在七八个黑衣人的簇拥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未知的黑暗深处走去。
脚下的泥泞冰冷依旧,但此刻的心情,却比刚才被警察追捕时更加沉重。警察追的是身,身后是牢狱之灾;而这群黑衣人代表的“张三爷”,要的恐怕是命,或者比命更可怕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此刻却混合着一种铁锈般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气息。
巷子幽深曲折,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不知下一步会不会就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虎子的喘息越来越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里积液的呼噜声。李晚秋靠着我,身体越来越软,全靠一股意志支撑。
“山哥…”虎子低低地叫我,声音嘶哑得厉害,“对不住…连累你了…”
“闭嘴!省点力气!”我低声呵斥,心中却是一阵酸楚。我们刚刚拼了命从警察的围捕中撕开一条血路,转眼又落入了更凶险的虎口。这命运,真他娘的操蛋!
终于,巷子口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老爷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车旁还站着两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上车。”为首的黑衣人拉开后座车门,语气不容置疑。
我看着那黑洞洞的车厢,仿佛看到了通往地狱的入口。帆布包沉甸甸地压在肩头,里面装着的东西,此刻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栗。张三爷…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包里的东西?还是…为了别的?
没有答案。冰冷的枪口无声地催促着。
我深吸一口气,将虎子先推进车里,然后扶着李晚秋坐进去,最后自己和大胜也钻了进去。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车厢里弥漫着皮革、烟味和一种淡淡的、如同古墓里才有的尘土气息。
引擎低沉地启动,车身微微一震,开始移动。
车子在黑暗中穿行,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只有偶尔掠过的昏黄路灯,在车窗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映照出我们几人惨白而绝望的脸。
前路茫茫,吉凶难料。赵三爷的府邸,究竟是生门,还是死地?那传说中的“鬼眼判官”,究竟会给我们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