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为什么我的追悼会……” 赵泽不解。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秦珩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赵泽,“赵泽,你‘牺牲’的消息,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神调局乃至整个前线抵抗力量的一个精神象征。你的壮烈牺牲被用来凝聚人心,激励士气。你的名字,现在代表着一种无畏的牺牲精神,是很多战士心中的榜样。”
赵泽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名垂青史”。
“但这并非全部。” 秦珩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严肃,“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内部……出现了问题。”
“内鬼?” 赵泽立刻反应过来,他想起了当初在审判司看见的那一抹身影——赵嵩。
“赵嵩是叛徒?是审判司安插在我们内部的间谍?”
“是,也不是。”
“这句话什么意思?”
“赵嵩的确是审判司的间谍,现在他回到了审判司内部,现在因为这一次的行动获取了审判司的信任,应该能得到一个比较高的职位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我们神调局安插在他们内部的一个间谍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所有的事情都在你们的计划里面?所有人的牺牲都是你们一手安排好的?徐少游也被你算计在内,蒙在鼓里?”
赵泽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这件事搁在谁身上都没办法理解,牺牲那么多人只为安插进一个间谍。
“我的一个能力是具现士兵,所有牺牲在前线的人都是假的,都是傀儡。”
“那他呢?”
赵泽将安置在祠堂空间里面的“信标”尸体放在了营帐的地上。
秦珩看着他,陷入了沉默。
“赵泽,你要明白,在大局面前,我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他是我手底下的人,为了大业……”
他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但情况确实是这样,身居高位,他也做不到一个都不能少,这实在是太难了。
赵泽虽然愤懑,却理解了他的苦衷。
秦珩接着说:
“我们会以最高规格来安葬他。”紧接着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赵嵩虽然安插进了审判司,但我们并不放心他,不确定他的忠心,所以,我们需要安置另外一批间谍。”
“所以,局长您的意思是……” 赵泽隐隐猜到了秦珩的打算。
“赵泽!” 秦珩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需要你‘死’下去!现在知道你还活着的人,只有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己经‘牺牲’、被所有人遗忘的英雄,是潜入审判司内部的最佳人选!”
营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泽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隐藏身份,放弃“英雄”的名誉,去做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影子,甚至可能是叛徒眼中的叛徒……这其中的危险和压力,难以想象。
“为什么是我?” 赵泽的声音有些干涩。
“因为只有你‘死’了!而且死得轰轰烈烈,无人怀疑!” 秦珩斩钉截铁,“因为你认识的人大部分不在前线,暴露风险最低!更因为,我信你!赵泽,我相信你对神调局的忠诚,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这是一项关乎整个战线后方稳定,甚至战争最终走向的绝密任务!”
秦珩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沉重的托付:“我需要一双眼睛,一双属于‘死者’的眼睛,替我们看清审判司的黑暗。”
赵泽沉默了。他想起马仲文的“必不缺席”,想起自己离开时说要请对方喝酒的承诺,想起牺牲的猛虎,想起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战友……这个世界还不太平,他的使命远未结束。
放弃“赵泽”这个名字和身份,意味着放弃过去的一切联系,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将是一个幽灵,一个背负着“叛徒”或“懦夫”嫌疑的幽灵。但想到那些在追悼会上为他流泪的陌生战友,想到后方可能存在的巨大隐患……
他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和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淬炼后的坚定和决绝。
“我明白了,局长。” 赵泽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赵泽’己经牺牲了。现在,请您指示,我该以谁的身份,‘活’在审判司的阴影之下?”
秦珩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痛惜交织的复杂光芒。他从抽屉最底层,取出一份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档案袋,推到赵泽面前。
“欢迎来到地狱,新兵。” 秦珩的声音低沉而肃杀,“从今天起,你是‘影子’。你的过去己经埋葬在长江的波涛里,你的未来,将从审判司最底层的尘埃中开始。”
档案袋封口处,秦珩的手指轻轻按着,仿佛按着一个沉重无比的秘密。赵泽伸手,接过了这份代表着他新生的“死亡证明”。营帐外,追悼会的哀乐隐隐传来,仿佛在为“赵泽”送行,也仿佛在为一个即将踏入更残酷战场的“影子”奏响序曲。
“你现在什么级别?”
“马上突破C级。”
“这枚芥子你拿好,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赵泽接过那枚冰凉的芥子,触感仿佛一块凝固的幽暗。他没有立刻查看里面的东西,而是将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抓住的不是任务,而是沉入深渊前最后一根虚无的稻草。
“‘影子’…”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代号,舌尖泛起一股铁锈般的苦涩。营帐外,追悼会的哀乐似乎更清晰了些,每一个音符都像在敲打他即将被埋葬的过去。
秦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你准备好了?”
赵泽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己被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取代。他不再是那个会为“牺牲”名号而错愕的年轻人,而是被命运推入棋局、必须步步为营的“影子”。“我需要一个起点,一个合理出现在审判司视线中,并且让他们主动收容我的起点。”
“计划己经有了。”秦珩指向摊开在桌上的地图,指尖点在一个被标注为“灰烬河谷”的废弃战场边缘,“三天前,我们在‘灰烬河谷’外围与审判司一支清扫小队发生了一次短促但激烈的遭遇战。双方都有伤亡。我们‘战死’了两个人,尸体被审判司带走,这是常有的事。”
赵泽立刻明白了:“您要我顶替其中一个‘战死’者的身份,作为‘重伤未死’的俘虏被他们发现?”
“准确地说,是‘濒死’的俘虏。”秦珩的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冰冷的轨迹,“我们安排了一个‘重伤员’,被遗弃在那片战场边缘。他的身份是真实的,是神调局外围一个不起眼的后勤人员,名叫‘陈默’。背景干净,关系简单,在局里几乎是个透明人,失踪几天也不会引起太大波澜。更重要的是,他的档案在之前的轰炸中恰好损毁了部分关键信息,给了我们操作的空间。”
“陈默…”赵泽默念着这个名字,一个即将覆盖他过去人生的符号。
“他本就在那次遭遇战中受了重伤,我们的人做了处理,让他陷入深度昏迷,生命体征极其微弱,足以骗过审判司随队医疗兵的初步检查。他身上的伤口是真实的战斗痕迹,身份铭牌也是真的。而你…”秦珩看向赵泽,“你需要做的,就是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取代他。”
赵泽心领神会:“在他身边,同样重伤濒死?”
“没错。你会被布置在距离陈默不远的地方,同样浑身浴血,伤势惨烈。审判司的清扫小队在打扫战场、回收‘有价值’的尸体时,会发现你们两个还有一丝气息。他们会把你俩都带走。”秦珩的语气带着一种战场特有的冷酷算计,“陈默撑不到被带回审判司的医疗点,他会合理地死在半路。而你,凭借你的恢复力和芥子里的特殊药剂,会顽强地活下来。你的伤势需要足够重,重到无法反抗、无法清晰表达,但又不能真的致命或留下永久性的严重残疾,影响后续行动。比如…一条腿的胫骨粉碎性骨折,加上内脏震荡和大量失血,就很合适。”
赵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想象着那种剧痛。这将是他的投名状,用真实的血肉痛苦换取审判司的初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