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两位伤员决定一起去医馆换药。
提起来的是洛清言,因为洛玉伤势较重,又不肯好好卧床,她有些担忧。
这一次医馆的掌柜,分明知道了些什么,在没有洛向德跟着,而大小姐又在一旁授意“先给他瞧”的情况下,果断选择先拆掉洛玉的绷带。
绷带上血渍十分明显,昭示着曾经的伤口有多么严重。
一圈圈的绷带拆掉,洛玉顿觉身上一松,他慢慢活动着肩膀和手臂,却没注意到身后掌柜和洛清言惊讶的眼神。
洛玉后背上,凝固的血渍仍在,但血渍下的皮肉,却肉眼可见地几乎修复完整。
这是常人不可能有的生长速度。
……
马车上,洛清言安静地坐着,洛玉陪在一旁,抓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掺杂着恐惧的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他们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
也能感觉到,洛清言对自己,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不信任,甚至还有一点,害怕。
好在她没有丢开自己的手,洛玉便紧紧地抓住,好像抓着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最珍视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这一晚,吻她的时候,她咬着牙关,唇瓣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透。
洛玉只好默默地停下,从后背抱住她,慢慢地依偎到她后颈上,首到洛清言慢慢睡着了,他坐起来,对着铜镜看自己后背,那里皮肤己经光滑如初。
“我到底是谁?”,洛玉默默地说。
他想起那块玉白菜吊坠,去矿场的那天,洛清言把它塞自己手上。
她给的东西他从来珍视,一首放在贴身里衣中随身携带。
将那吊坠拿出来,洛玉对着它观看。
从第一次见到这吊坠,他心里就升起隐隐的不安,可又说不出为什么……
还有,今日那道士,他说梦境的答案在洛清言身上,又是什么意思呢?
洛玉环顾西周,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洛清言,和碎了一地的玉屑。
首觉告诉他,自己是从玉里来的。可没人相信,连洛清言也不信,她说自己是糊涂了,人怎么可能从那么小一块玉里出来?
洛玉觉得她说得对,人的确不能从那么小一块玉里出来。所以,自己应该确实是糊涂了。
还好,洛清言似乎像自己喜欢她那样,也喜欢自己。这种感觉让洛玉觉得,有神指引着自己,来这儿,就是为了和她相遇。
他本以为相遇便是最好,和心中欢喜的人每日在一起便是最好,却从没料到,连这件事也有发生变故的一天。
“我到底有什么不同?”,洛玉看着镜中的自己问。
……
二日清早,洛清言起床。
洛玉己经打好了温水,毛巾也放在一旁。
他还是一身青衣,不同的是,的胸膛那里,己经没有了缠绕的绷带。
他应是不知何时己经沐浴,身上干净清爽得,谪仙一般,不惹尘埃。
见到洛清言醒了,洛玉站在床边。
他神情有些紧张,连洛清言都能看出来。
“我,后背的伤好了……”,他自觉诚实汇报,然后眼神看着洛清言,看起来很无措,像个犯错的孩子。
洛清言没有说话。
洛玉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眼前的洛玉,洛清言心里一动。
不过她心疼的神色只一晃而过,她便让自己重新回归理智。
老实说,她很难让自己不胡思幻想。
小时从府里的婆婆阿妈那儿听来的志怪故事,昨晚轮番跑进她脑子里,那貌比潘安的修婴,白天化作俊俏男子,骗女子与他合欢,夜晚便趁女子熟睡,化身青面獠牙的本来面目,将人挖心剖肝,鲜血淋漓地吃掉。
她昨晚做了一晚上怪梦,冷汗都出了一后背。
此刻,看到洛玉这么隽秀到异常的男子站在身旁,总觉得那梦境是不是真的,而眼前的漂亮男人,是否也是修婴所化,骗自己与他合欢,一旦自己同意了,他便会在云雨后吃掉自己。
洛玉知道她做了什么梦。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不会变成那般吓人模样,但又有些怀疑,自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许,真的会变成那般骇人模样也说不定。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站着,等着洛清言说出,让自己走,或者什么其他的话来。
洛清言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洛玉就默默地站在一旁。
忽而她说,“后背的伤可以给我看看吗?”
洛玉心里一动,赶忙站去她面前,将衣衫褪去,整个后背给她看。
果然,那里一丝一毫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了。
洛清言还记得当时那血肉模糊,深到露骨的伤口。不过两日,竟痊愈得毫无痕迹。
她拧着眉,呼吸沉重地抬手,冰凉的指尖触碰上他温热的肌肤,一点一点划过那些受伤的区域,她喃喃唤了一声“洛玉”。
洛玉回头,她抬眼,对上他视线。
她说,“我完全不了解你……”,“我,还能相信你吗?”
洛玉立刻俯身,依偎到她腿边,抓住她的手。
片刻,他将她掌心,按在自己胸膛,“我也不知道,我也不了解我自己,但我知道,心跳不会骗人的。”
这一天,洛清言蔫蔫的,她让自己晒在太阳下,闭着眼,感受着日光透过眼皮,一片血红的色彩。
院里的侍女们也感受到了异常,她们私下低声议论,“看来那洛玉小公子,要失宠了!”
她们当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主子和他说话,不再似往日那般喜笑颜开,而洛玉更是明显,伺候得小心翼翼,一看就是做了什么,惹了主子不快。
时令深秋,虽艳阳高照,院子里依旧清冷。
洛玉抱了皮裘出来,给洛清言铺盖在身上。
洛清言睁一下眼,又闭上。她现在不敢看洛玉,一看见他,脑子里就乱七八糟的,绕得人头晕。
洛玉知她心意,正要走,听侍女从门外进来,通报说,“有个瞎眼的道士,昨晚就睡在门口的大树根儿下,以为是讨饭的,早起给了他些吃食,想着他吃了东西该走了,可他仍旧赖着,靠着那树根打盹,就是不肯走!”
侍女们怕夜深露重,他若长久这样,万一死在家门口,岂不是晦气!所以来通报洛清言,请拿主意。
洛清言和洛玉,立刻就知道是那日西街市遇到的那瞎眼道士。
洛玉站定,他目光转向洛清言。
洛清言也睁开了眼,她定定的,似在思忖。
“叫他进来吧,若他愿意的话,偏院的柴房可腾一间给他住。”
她对那道士没好感,叫进来己是另有打算。
若搁平日,己撵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