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也有自己的盘算,她只是个寡嫂,但将崔老夫人和崔时瑶给哄好了,到时候她们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也够她逍遥一阵了。
至于姜姒——胡氏一首都看不惯姜姒,分明都是做儿媳的,姜姒的丈夫不在家,同她也没什么差。
偏生姜姒手里有银钱,从前能得了崔老夫人和崔时瑶的倚重,就她这个大儿媳每日里不重要,哪怕百般讨好婆母也不如姜姒。
得知崔时熙立了战功要回来的时候,她心底妒意更甚,有了男人做靠山,姜姒还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样呢。
但好在三郎又带回来了个莺儿姑娘。
姜姒含泪看向她们,“你,你们......”
“三弟妹,大嫂是过来人,大嫂也是为你好。”
“咱们做女人的,就是要宽容大度,要贤惠,让婆母和丈夫都高兴不是?”
“在自己家里人低头没什么的,总比被赶出去好不是?”
“大嫂,你好心同她说那些,人家心里不一定领你这个情况。”
“就该让她被赶出去,挨饿受冻,才晓得利害呢!”崔时瑶掩嘴轻笑,“只怕到了那时候,她连我们襄阳伯府的门都进不来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姜姒双眼猩红,委屈的控诉道,然后掩面走了。
身后传来崔时瑶和胡氏更加猖狂的笑声。
“母亲,你说姜姒什么时候会撑不住来同我们跪下认错。”
“瞧她那模样,估计着撑不了多久了。”
“可能转头就回来朝我们痛哭流涕了。”
姜姒走得很快,看上去就跟落荒而逃一般。
哪怕是离开了崔家等人的视线,她也走的很快。
原本是准备在张公公回去的路上做一出戏的,但今日太子过来,还要在崔家小住,倒是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太子居住的地方在广明轩,去到广明轩必要经过沁水亭,而姜姒要赶在太子和崔时熙之前来到沁水亭。
这十年间太子也时常来往崔家,只是姜姒见他见得并不多,甚至不曾私底下说过话。
她对这位年幼颠沛流离,而后一朝寻回便被立为东宫的太子其实并不算熟稔,若说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她九岁那年被拐走,碰上同时被“拐”的太子,那时的太子才六岁。
她那时认识这个小弟弟,知晓他是崔家五郎,崔姜两家关系素来都好。
她和徐皓合力逃出来的时候,也带上了沈临渊。
沈临渊那时候腿脚有些不好,逃跑的途中险些被抓到,但无论如何,她和徐皓都没有放开沈临渊的手。
后来报官后,那些人自然被抓了。
她回了姜家,沈临渊回了崔家。
再后来便是沈临渊成为了太子,她成了崔家妇。
对这位时常来到崔家小住的太子,姜姒从来都是十二个小心,她从未在太子面前提起那一桩幼年的事情,太子也始终疏离淡漠。
她不晓得太子本性如何,但为君者,大概都喜欢纯善之人。
更遑论是因崔家而小小年纪便受尽苦楚,在多年后却依旧能为崔家求情的太子,更该喜欢一个纯善的臣子。
所以姜姒要赌一把,凭借着这位太子殿下来达到打压崔家以及离开崔家的目的。
便是必要时候,提出那一桩往事也不要紧。
翠柳耳力敏锐,几乎是刚有人往沁水亭那里跑的时候,翠柳就听出来了。
“是两个男人的脚步声。”余光扫过来人,“确实是他们。”
姜姒的泪水瞬间似决堤一般,如蒲柳一般的柔弱身姿摇摇欲坠,若非旁边有翠柳抱着,她几乎要掉下去。
“她,她们怎么能这样,分明是夫君要将我贬妻为妾,扶持那位在外头为夫君生了一儿一女的莺儿姑娘,我不允便是我善妒,我不贤惠。”
“可这样的事谁能允许。”
“她,她们让我乖乖认了不说,甚至还要跪下求得她们的原谅,不,不然就要将我扫地出门。”
“她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我这些年打理崔家,照养婆母,怎的她们一朝得势便要逼死我。”
“夫君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求娶我的时候说必不负我,将整个崔家交给我的时候说定会记得我的恩德。”
“如今却浑然不记得夫妻恩情,只要我赶紧为莺儿姑娘腾位。”
“十年啊,十年光阴,怎就......”
“可,可我怎么能松口。”
“我松了口,永昌侯府都要被人耻笑,永昌侯府的姑娘都抬不起脸来做人。”
“夫人,您快别哭了。”翠柳心疼的给姜姒拭泪,“她们确实太过分了,奴婢也看不过去,要么请侯夫人做主。”
“我母亲......”姜姒茫然道:“这十年里,母亲未曾看过我一次,她那时候就弃了我。”
“我似乎什么路都没了,可让我同她们下跪,那也是万万不成的。”
“若真到了那一天,我......”
她垂眼看了看平静的湖面,忽然挣开翠柳,便要朝亭子底下跳去。
翠柳眉心一跳,之前夫人可没说过这个。
然而姜姒己经一跃而下,翠柳只来得及抓住姜姒的衣角。
准备随着跳下去的时候,己有一道人影飞快的掠过去,竟堪堪在姜姒落水之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给捞了上来。
翠柳讶异,太子被找回去的时候己经十岁,这个年纪习武己经晚了。
但看太子轻功竟是很厉害。
姜姒被捞上来后,太子的大掌正紧紧箍住她的腰身,灼烫,又带着蕴含的怒意。
姜姒连忙退后几步,茫然无措的抬眸,便看到一身玄色窄袖蟒袍的太子剑眉上盛满冷意,“崔时熙,这便是你同孤说的,那女子仅仅是你带回来的妾室?”
惊惧交加之余,崔时熙连忙拱手道:“殿下明察,微臣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这是诬陷。”
他什么时候要贬妻为妾了?
他最恨姜姒的时候,也只是想着为难姜姒罢了。
但他从来没说不给她平妻的体面。
姜姒竟然诬陷他!
姜姒怎么能诬陷他?
她竟如此狡诈!
相比于崔时熙的尖锐,姜姒垂泪哭泣。
一旁的翠柳横眉冷对道:“难道昨日里带着崔家一大家子围剿逼迫夫人的,不是你吗?”
“难道方才仗着你被封了伯爷,口口声声让我们夫人下跪认错的不是你的母亲,你的姐姐,你的嫂嫂吗?”
姜姒靠着翠柳哭得都要肝肠寸断了。
“殿下,求您给臣妇做主!”
她双眼猩红的抬眸,带着一腔浓烈的恨意与委屈,以及一丝只有沈临渊能看出来的祈求。
太子负在手中的的食指动了动,黑眸浓墨,似深不见底的深渊,又似锋利的刀剑,“你来说,她们刚刚都说了什么。”
“微臣真的没有想要贬妻为妾啊!”崔时熙仍旧在挣扎。
翠柳的声音比崔时熙还大,忙不迭时的将崔老夫人母女以及胡氏的话原本本的说给太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