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几时,崔老爷子带着他如今的夫人殷氏以及他们二人的一双儿女便齐齐走了过来。
崔老夫人瞪着过来的那个人,吓得径首躲在了崔家族老的后头,“我怎么瞧着那人怎么那么像老爷子。”
崔家族老也纳闷道:“跟堂弟一模一样,不过比十年前的堂弟看上去还更壮硕一些。”
十年前崔老爷子被吓得一夜白头,如今的崔老爷子神采奕奕,身边娇妻幼子,看上去比十年前还要年轻。
崔老夫人手抖的指着崔老爷子,“诈,诈尸了。”
说罢眼一斜,竟是要晕倒。
翠柳当即接住崔老夫人,在她头上扎了一针,崔老夫人被迫醒来。
姜姒无奈的扶着崔老夫人,“母亲,您这般的贤良淑德,怎的见了父亲竟不认得了。”
“这是父亲啊。”
“是您的丈夫,您的丈夫带着他另外娶的娇妻幼子回来了。”
“儿媳之所以昨夜未归,就是去寻父亲去了。”
“您还不赶紧张罗着将人家给安顿下来,小娘跟着父亲受了委屈,您得给小娘补办一个大婚,这十年的委曲求全,替父亲生儿育女,值得一个平妻的位置。”
“还有弟弟妹妹们,更不能受委屈,该成为父亲的嫡子嫡女。”
崔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大脑不会动了,姜姒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清晰,她都能听懂,但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弄不明白?
崔时熙和崔时瑶同时一脸懵逼。
崔老爷子只好上前,笑着道:“丽梅,是我。”
“这是如玉,你还记得吧。”
崔老爷子握着殷如玉的手上前。
崔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她当然记得,如玉是她身边看重的婢女,就在崔家出事的两年前,如玉嫁了人,那人也是崔府的小厮,她那时还给这婢女添了妆。
后来他们两个到了庄子上,再后来崔家出事,她哪里还想的起如玉。
但是......
如玉怎会跟了本该死去的崔老爷子?
还有他们身后那两个......
崔老爷子顺势解释道:“这是我和如玉的两个孩子。”
“叫母亲。”崔老爷子对两个孩子道。
两个孩子也乖巧,齐齐叫崔老夫人,“母亲。”
崔老夫人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不是什么诈尸,崔老爷子压根就没死,他不仅没死,还早和如月搞在了一起。
什么和小厮成亲,小厮是假,如玉背后真正的男人是崔老爷子!
她从前多信任如玉啊,她还给她添了不菲的嫁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崔家因崔永元这个老不死的而获罪,这些年她担惊受怕,崔永元倒好,竟假死了之所,和殷如月这个贱人在外却在逍遥快活。
他们还有了两个孩子?!
崔老夫人颤抖的指着他们,“你,你们。”
崔老爷子也有些羞愧,“丽梅,当年......”
“父亲,您先坐下。”姜姒含笑让人将崔老爷子和殷氏母亲给请着坐下,“您别多心,母亲是最最贤良淑德的,她一定不会计较您十多年的隐瞒,只会替您高兴。”
“母亲,你说是不是?”
“如今既然父亲回来了,那咱们就商量商量父亲和小娘的婚事。”
“母亲,这事得您一手操持,方能显出您的贤良。”
“您看儿媳要不先请个先生看一下日子。”
“父亲,你觉得呢?”
“都好,都好。”面对着一家子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色,崔老爷子还是有些尴尬的。
姜姒却道:“父亲,您不能这样,小娘陪您吃了十年的苦,您得给小娘最好的一切。”
殷氏道:“我没什么的,只要能跟着老爷,让我做什么都情愿。”
姜姒感慨道:“小娘真是善良又懂事,怪不得父亲不论什么时候,都将您带在身边。”
“就这样的定下来,先看好日,然后余下的事情,我和母亲一起操办。”
“母亲,您觉得呢。”
崔老夫人激烈反对道:“我不同意!”
姜姒诧异道:“母亲是不想小娘做平妻,想将正妻的名头让给小娘?”
“母亲,您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最最贤良的人。”
崔老夫人气得嘴唇颤抖,她指着姜姒道:“你闭嘴!”
她疯了不成?要给这一对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操办婚事?
“姜姒,你是哪一房的媳妇,胳膊肘朝外拐,你这黑心肝的玩意儿,存心让我难堪,我怎就给时熙娶了你这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媳妇。”崔老夫人捂着胸口痛哭。
姜姒一副受伤的模样,“母亲,儿媳冤枉。”
“难道不是母亲说,夫君有了外室子,做子的便该高高兴兴将外室给迎进来,再将那外室子视如己出才是正理?”
“小娘的那两个孩子可都是伯府的血脉,难道母亲要眼睁睁看着伯府的血脉流落在外吗?”
“父亲能将弟弟妹妹给母亲抚养,是你的荣幸,母亲若不想,只怕父亲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母亲。”
“母亲,你可要想清楚了。”
“连母亲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如何能奢望儿媳做到?”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崔老夫人刚刚说过的话,她想反驳,却不知从何反驳,脸色涨得通红。
躺在担架上的崔时瑶替崔老夫人鸣不平,“那怎么能一样,你姜姒十年无所出,我母亲却替崔家生育了一子二女。”
“对对,就是。”崔老夫人嗫嚅着道。
姜姒冷冷瞧了崔时瑶一眼,“大姐姐还是先好好养伤吧,免得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她兀自转过头来,又对为首的族老道:“不论如何, 弟弟妹妹是崔家的骨血,这一点是错不了的,补办大婚事宜要从长计议,如今之计还是得先将弟弟妹妹给记在崔家的族谱上,不能让崔家的子嗣流落在外。”
崔老爷子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从前为了活命隐姓埋名也就罢了,如今既回来了,总得将两个孩子给记在族谱上。
族老自然没有异议,这毕竟是崔家的子嗣。
众人便商量着要请一下宗祠,这时崔老夫人忽然大喊出声,“我不同意!”
“这个贱人和这两个野种都不能进门!”
崔老爷子和族老们统统都诧异的看向她。
崔老夫人开始大哭,“还有他——”
她指着崔老爷子,“他既然死了就好好的死在外面,回来做什么?”
“当年崔家那么大的事情,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结果呢,他一个一家之主扔下我和孩子们不管,让我们备受欺凌,是我一人苦苦支撑着。”
“时熙一个文弱书生没了科考的资格,被迫上了战场。”
“瑶儿更是被夫家赶了回来,崔家没有人能给她做主。”
“瑾姐儿好端端一个女孩子被人退了亲。”
“我们日日夜夜胆战心惊,我那时过得有多苦,夜夜噩梦,这些姜姒你都是知道的。”
“他明明没有死,却眼睁睁看着不出来。”
“眼下我们终于靠着时熙熬出来了,要过好日子了,凭什么现在他要出来横插一杠,享受我家时熙的成果?”
“他不配!”
“他那两个和外室生的孩子更不配!”
“想让他们进门,就让他们从我的尸骨上踏出来吧!”
崔老夫人痛哭不止,崔时熙扶着她,看着母亲这个模样,崔时熙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母亲一个妇人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姜姒知道崔老爷子没死,怎就不同他商量商量,径首将人给带回来了。
他又看向姜姒,姜姒竟面无表情,似浑然不为所动。
她怎么能这样冷漠又残忍?
姜姒看着崔老夫人那不要钱一般的眼泪,唇角讥诮。
对方从来不体会她这十年的辛苦付出,在她的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那她又为何要理解对方呢?
姜姒只信奉人若负我,百倍还之。
“母亲这就不懂事了。”
她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殷如玉,“说辛苦,谁不辛苦,小娘不辛苦吗?这十年是小娘帮着母亲照顾父亲,替崔家开枝散叶,照养儿女。”
“要知道母亲这十年无所出,小娘是崔家的大功臣,是母亲的大恩人。”
崔老夫人气的要吐血,“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崔永元这个老不死的走了,她和谁去生?
姜姒勾了勾唇角,“总归没有孩子就是母亲的错,你就要接受小娘进门,做父亲的正妻。”
“这些话都是母亲从前亲口说出来的,怎到了自己头上就不认了呢?”
“呕——”崔老夫人猛地吐出一口血。
崔时熙大怒,“你闭嘴,瞧瞧你将母亲给气成了什么样?”
姜姒给殷如玉使了个眼色,殷如玉当即跪到了崔老夫人的跟前。
“老夫人,你消消气,求求你让我进门,我发誓,什么都不会与老夫人争抢,只求老夫人让我两个孩子有个名分。”
崔老夫人猛地打了殷如玉一巴掌,殷如玉跌倒在地,他两个孩子连忙扑到她跟前,恨恨的瞪着崔老夫人,“不准你欺负我娘亲,坏人!”
崔老夫人气的同两个孩子缠打起来。
崔老爷子连忙上前护着两个孩子。
“够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人打也打了,气也出来,还要做什么?”
“我这个一家之主还没死呢,今日回来原也不是要征求你的同意,只是知会你一声,瞧瞧你这模样,哪还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模样。”
“如玉这些年跟着我是辛苦了,只我原也没想着让她做平妻,但看你这个模样,只恐她被你欺负。”
“就这样定了吧,你平日里别寻如玉麻烦,两下里相安无事就好了。”
族老们也劝崔老夫人宽容些。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计较那些做什么。”
“而且时熙都那么大了,又建功立业了,弟妹只管享儿子的福就是。”
“一个柔弱的女人和两个年幼的孩子,碍不着弟妹什么事的,弟妹大度些。”
崔老夫人生生被气晕过去。
崔老爷子将殷如玉扶起来,又一手牵着长子的手,一手抱着。
他算是知道了,为何崔家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三郎更是恢复了爵位,三郎媳妇放着这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要将他这个“己死之人”给请回来,原来是三郎惹恼了三郎媳妇,三郎媳妇报复他们呢。
而太子——太子兴许是就想看崔家越乱越好。
其实让他这样戳崔老夫人和三郎的心窝子,他也不愿意,但太子殿下愿意看。
让殿下高兴了,崔家就能逃过一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父亲等等,还有一桩事情。”姜姒又叫住了崔老爷子,“从前都以为父亲没了也就罢了,如今父亲既活着,又回来了,哪里有父亲尚在,做儿子的就先行继承爵位的呢?”
“这伯府自然该归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