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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孙首莽悠悠醒转，眼前是星月高悬的夜空，短暂的恍惚后，他想起之前的所有事，翻身坐起在身上摸索，破烂的衣衫下身体完好。右边有光在亮着，他看过去，发现沙滩上躺着那柄用雷霆重铸的陨铁刀，光是从刀中闪烁的电火上照出来的。
孙首莽起身环顾周围情况，发觉自己身处一座岛屿之上，前方是夜中的大海，背后是片规模不大的林地。
就在他准备取出口中金丹的时候，身后的林间传来人声呼唤：“花谷大将军！”
听到这句呼喊，孙首莽停下动作，俯身将陨铁刀抄在右手掌中，做好了随时搏命的准备。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从未踏足过的孤岛，肯定与这出声之人脱不开关系。在这远离家乡的地界，孙首莽可没有几个熟人，能认得他的，九成九是敌非友！
“谁在那儿？！是你带我来这的？！”孙首莽说着探寻那片林子，灵觉之中唯有树木。
听到孙首莽的质问，说话的家伙从前边的一棵大树后探出来，是个戴斗笠披蓑衣、藏头露尾的鬼祟之辈，看不出是人是妖，佝偻着的身子像个老头，当然，无论声音还是外貌都可能只是假象。他背着手，没带兵刃、也不做法，看不出是敌是友，不过并未表现出敌意。
看这陌生人摆出要说两句话的姿态，孙首莽也收了如临大敌的戒备模样，手中陨铁刀垂下：“你有话说？”
“自然、自然！”
“你说。”
“无论是战、还是逃，离香都注定失败，她会成为再造新轮回的基石，加速幽精重获新生的温床！而你，去那天柱城，十死无生、百死无生！你们都无力反抗、没有希望的，”鬼祟家伙继续说着话，声音干涩得像两块摩擦着的石块，刺耳难听，而且他说话的时候还晃来晃去，身形在一棵棵树干后时隐时现，仿佛生怕被孙首莽看真切，说到最后甚至重新藏起来，只露出半角斗笠，“想救她吗？想救……那些因你身陷死地的部下吗？给他们拼出个他们自己说了算的来生！”
孙首莽盯着那半角斗笠，只回了一个字：“想。”
“桀桀桀……”树干后传来刺耳的笑声，蓑衣下伸出一只干瘪枯黄的手掌，布满褶子的五指张开，里面躺着根翎羽，流转着赤红流光的剔透翎羽，散发出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拿着它，去吧，去杀！杀了……周王！周王死了，大伙儿都得救、都得救……桀桀桀桀桀！”
孙首莽看着那片翎羽，在那枚翎羽上他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却不完全熟悉，让他不能确定这翎羽是不是自己埋入朴大有坟冢里的那枚。
他接过这枚明显不是凡物的翎羽，在翎羽离手的瞬间，那只干瘪枯黄的手掌忽然抓住了孙首莽的腕子，手掌上没有多少力道，孙首莽便没挣脱，静待这藏头露尾的家伙说明：“你身上有一尊自己的雕像？”
孙首莽瞳孔一缩，缓缓点头：“不错。”
干瘪手掌的主人在树后继续说：“拿出来、拿出来！保你不后悔！”
孙首莽皱眉，虽然觉得怪异，却还是照做拿出了邬槐死前最后的遗作，那尊只手向天的根雕。干瘪的手掌松开来，作势就要夺那雕像，却被孙首莽握住的手指阻拦：“为什么要这个？不说明白？”
“不明不白才有用，拿来吧，拿来吧。”
“你不明说我不给！”
“随你，随你！桀桀桀，不说破、不说破，拿着吧，拿着吧。”干瘪的手掌就此回了树后，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紧跟着转到树后的孙首莽却发现那儿早就没有人影。
孙首莽摊开的双手，左手中是邬槐未曾完成的根雕，右边则是流转着赤红光华的翎羽，他问：“这翎羽是她的……吗？”
沉寂许久的逐洋回应他，识海中响起虚弱的声音：“只能确定是南族之羽，至于是不是离香道友的翎羽，我瞧不出来，上面有太多障眼法，而且高明得不可思议——无法理解。”
孙首莽将翎羽和根雕收回藏板之中，心中问道：“鲸兄，你看这家伙什么来路？话里有几分真？”
逐洋也摸不清头脑：“诡异得很，可惜我虚长了这么多年岁，依旧瞧不透这些精擅天衍术的家伙……此人说话神神叨叨，尤其难懂了。”
孙首莽哈哈一笑：“那就不想了，无论是什么居心，都犯不着在我身上寻摸……而如果他所言不虚，那倒是天大的好事——我能帮她！”
“首莽，思前想后，我还是要劝你一劝——别去天柱城了，真的只会白白送命，你虽然总说自己愚笨，但我看你的道心坚韧一路无碍……其实，我在改《荒芜》这门功法时，还藏了一条通路——你可用《荒芜》炼化了我的金丹，不出十年，定能跻身还虚，到那时……”
孙首莽听到后首接摇头：“天柱城里此刻被围，一定聚了不少诸国首脑吧？哪一个不是还虚境的大能？哪一个不是各国的翘楚？如鲸兄这般修为的也该不少吧？即便面对这么多摸着天的大修士，周王依旧敢说围就围，显然根本不怕还虚境的狠角色！有这等手段，我就算不去天柱城而苟全性命，后来真如你所说跻身还虚，又有什么用？今天打杀几个兵卒、明天祸害几个百姓，说是为了大义，就真的能骗过自己的良心吗？”
孙首莽握紧双拳，继续说道：“如果没有这神秘人说的话，您劝我保全小命，我没准会就坡下驴吧？但是现在，我想……信一次，我想去救他们、去救她，哪怕这一次大家都得死，就像那个家伙说的，我也要试一试，给他们拼出个由他们做主的来生。”
逐洋的神魂在金丹中喟叹一声，不再言语，孙首莽收拾精神，继续迈步向北，双足踩在海面上疾驰，这一次他跑得愈发坚定！正如他所说，他要信一次，信那鬼祟家伙说的话——因为他此刻不能再揣着迷茫与自我怀疑，路就在脚下，心指明方位，他要去，那就定了心。
“去！去拼！去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