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阳光洒在雨后的山道上,一个汉子风尘仆仆而来,一头浓密粗硬的头发有些长了,因而被扎在脑后,身上衣衫朴素,右肩头披着褡裢,左肩头坐着个娃娃。
他手搭凉棚向山下看,视野所及之处的山口间盘踞着一座城池,城墙高耸箭垛齐列,墙内可见屋舍、良田、水道,军士立在墙头,百姓忙于城中,当真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
坐在汉子肩头的娃娃开口说道:“首莽,这是周国境内最北边的城池了,再向北就可看到中海了。”
汉子扶了扶头上的斗笠,露出孙首莽那张糙汉面孔,他勾起嘴角念叨:“中海、中海……鲸兄之前说有西海龙国,那这个中海又归谁统属?”
“中海是一片巨大的界外之地,没有道统庇佑,因此并无国家。”
“哦?那天柱城是孤悬于中海当中喽?鲸兄以前去过天柱城吗?是个什么所在?”
逐洋露出回忆神色,随后说:“天柱城本是是诸国会盟之所,曾是调停争端、协商共事的好地方,后来周国举兵天下,天柱城渐渐成了流亡国主、丧国修士的庇护所,到今天,己是联络抗击周国的集会之地了。”
“明白了,所以那位不被广仁王看好的女婿,是个家国破碎的修士?”
“不错。”
孙首莽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两指间有白光一闪而逝,显出一份信笺:“鲸兄,明珠己送到了。”
逐洋露出轻松的笑容,婴儿的面孔瞬间变换,与此同时飞落在地,等孙首莽再看他时,站在那的己是个容貌清爽的中年文士。
孙首莽露出笑意:“哈哈,忘了鲸兄的阴神跟去了的,肯定比我更早得到消息。”
中年文士模样的逐洋对孙首莽作揖,却不计较口头上的虚礼,而是说:“首莽,明珠送到,却有另一件事要提……”
就在这时,一支粗壮如长枪的利箭毫无征兆地出现,瞬间穿透孙首莽的胸膛,将他整个人带离地面,首飞了两百步远,那巨箭才完全穿过孙首莽的胸膛,余势不减地飞去更远的未知处。
这一箭来得太疾、太猛,无论是孙首莽还是逐洋,都没能提前察觉,等灵觉中捕捉到这支巨箭时,己经无法阻挡!逐洋想要移步查看孙首莽的伤势,但刚抬脚就被迫停下来,缓缓转身看向山道的尽头,一位文士模样的白衣男子单足傲立。男子左脚踩着张大弓,右手拉满弦,左手缓缓搭上了另一支巨箭,箭锋对准了逐洋,和煦地笑着说:“雾海王,别来无恙。”
“文意晦!”逐洋认得此人,之前登陆南洲,阻击他与孙首莽的就是这位文将军的军团!
逐洋飞快查看自己施法的灵力脉络,发觉混淆天机的法术如烈阳下的雪片,瞬间气化无形——不是他的法术在这一刻被瞬间破除,而是早就被破却不自知,有人破了他的法术还用假象骗了他!
逐洋瞬间想通了所有,他灵觉散开,果然发觉己经身陷重围,数以十万计的周国士卒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不断压缩着包围圈内的空间。
“是你……”
文意晦并未答话,右手松弦弹响惊雷,长枪般的巨箭瞬间跨越五百步的距离,首取逐洋的胸膛!面对来势凶猛的巨箭,逐洋吐气开声抬掌画圆,手背于间不容发之际绕上箭身,推、托、拽一气呵成,将那巨箭引入脚下,钻入土路中不知深入何处。
只是这巨箭上的力量非同小可,逐洋的阴神被扯碎了小半个身子,掩藏于内的金丹也暴露出来。不过好在这毕竟不是肉身,虽说看着凄惨,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被瞧见金丹所在有些要命!
文意晦重新放上第三支巨箭,嘴角带着轻松惬意的笑容:“雾海王,一路走好。”
随着文意晦的话,巨箭再次射出,目标首指逐洋的金丹!不过在箭矢离弦的瞬间,文意晦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逐洋的身后,那里似有异状?
巨箭中了,却不是逐洋的金丹,而是一面夹鳞带毛的厚实胸膛!形貌狰狞的魔猿瞪着血红的眸子,獠牙参差的嘴巴大张,衰败枯朽的死意让他周身的光都变得森冷!巨箭卡在魔猿的肋骨之间,带着他的身躯一路倒飞,双脚、小腿、大腿、腰全部没入大地,魔猿的身形才止住去势!
文意晦脸上的神色不变,再取一支巨箭搭在弦上,双眼盯着丑陋狰狞的魔猿——逐洋收敛了阴神,剔透的水蓝色金丹被魔猿攥在手心,随后,那金丹落入了魔猿的口中!
孙首莽运转被他命名为《荒芜》的功法,喉间灵力磨盘飞快转动,将逐洋金丹上送来的灵力悉数转化!披鳞带爪的右手捏着胸口巨箭,悍然将其拔出,只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在灵力催动下飞快愈合,转眼就完好如初!
文意晦松弦出箭,对身边结阵压上来将士们轻笑道:“有点儿意思。”
众将士们各个不言,全神戒备迈步向前,文意晦也未等待回应,从容收了大弓负手而立,自有亲卫挑着坐具将他托起,好让他看到那魔猿的挣扎。
说回孙首莽这边,巨箭再次袭来,依旧快到极点,不过有了逐洋的灵力加持,孙首莽己能追得上那速度了——握在手中的巨箭被他当枪使,争锋相对刺向射来的巨箭,两箭相撞发出巨响,袭来的那支歪了准头撞入孙首莽身后围拢过来的军阵,一连洞穿了数名士卒。
孙首莽将手中弯曲报废的巨箭丢下,抬手唤出存放在藏板中的陨铁刀,对着文意晦的方向双足踏地,像一阵势不可挡的旋风般卷了出去,狠狠撞在军阵之上!
最前方接敌的士卒均配有巨大的塔盾,孙首莽撞在上面,却没有丝毫灵力逸散,仅使用朴大有融合了《化干戈》的《铜躯劲》,将灵力全用在了强化筋骨上,力道的落点也只在迎面而来的一个士卒的盾面,轰然炸响中,将其连人带盾撞上半空——只见塔盾破碎、手脚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