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的冬天冷得厉害,雪花大片大片地从灰暗的天空飘落,就像老天爷不小心打翻了装着棉絮的袋子,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刘雯在这冰天雪地里走着,每一步都迈得艰难又沉重。她把羽绒服的帽子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可那呼啸的寒风跟长了眼睛似的,还是一个劲儿地顺着脖子往里钻,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她两只手,一只拎着沉甸甸的油桶,另一只提着一袋米。这雪下得路上全是积雪,车子根本开不进来,她只能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往前挪。她的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眉毛和睫毛上都落了些雪花,看着就像个从冰天雪地赶来的使者。好不容易,那座破旧的老房子出现在眼前。
刘雯走到房子跟前,瞧见门没关紧,留着一条小缝。她抬手推开了门,一股带着暖意的空气迎面扑来。虽说这暖意也就比外面强那么一点,但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却让她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
“叔叔,我给你送一桶油,一袋米来啦!”刘雯提高声音,冲着屋里喊道。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一个苍老又虚弱的声音:“是刘雯吗?这天寒地冻的,下这么大雪,你咋还来了呀?”
刘雯走进屋子,里面光线昏暗,从窗户透进来的那点光,落在躺在床上的老人脸上。老人的脸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色,看着就让人揪心。刘雯赶忙快步走到床边,一脸关切地问:“叔叔,您感觉好点没?吃早饭了不?”
说完,刘雯手脚麻利地走到一旁的桌子边。桌上放着一个旧煤气灶,旁边还有个老式的电饭锅。刘雯伸手拿起电饭锅,又在另一个桌子上找到了半袋子米。她伸手抓了几把米放进锅里,当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水里淘米时,她像触电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来。那水实在是太冷了,冷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牙齿都忍不住咬得紧紧的。可她只是皱了皱眉头,还是坚持把米淘好了。
弄好这些,刘雯又在桌子上仔细翻找起来。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买了两罐奶粉,没找多久,就找到了。她用电水壶烧了些开水,熟练地冲了一杯奶,端到老人床前,轻声说道:“叔叔,您先喝点奶,这天儿冷,饿着肚子可不行,喝点热乎的,身上也能暖和点。”
刘雯从园区被救回来后,经历了一段漫长又艰难的日子。她接受了长时间的心理辅导,身体也慢慢调养好了,才重新鼓起勇气走进社会。从那以后,她就一直积极地帮着公安干警宣传电信诈骗知识。她经常在网上拍视频,把自已在园区的亲身经历讲出来,就盼着能让更多人知道电信诈骗的套路,别再上当受骗。可这些视频一直没什么水花,不温不火的。她心里别提多着急了,每天都想着怎么能让更多人看到这些视频,让大家都能提高警惕。
后来,刘雯听说了张强的事儿。张强去重庆刺杀萌萌,结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最后在里面自杀了。张强的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恍惚,被车给撞死了。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刘雯整个人都呆住了,心里满是震惊和感慨。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已在园区受苦的那段时间,这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让人痛心的事儿。
等刘雯彻底康复后,她来到了张强的村子。她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张强的爸爸。张强的房子被法院查封卖掉了,他爸爸只能住在以前关牛的牛棚里,日子过得要多艰难有多艰难。加上接连失去了老伴和儿子,老人一下子就病倒了,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从那以后,刘雯就经常过来看望老人,每次来都带些吃的和生活用品。可刘雯自已每个月工资也就几千块钱,除掉自已的开销,剩下的也不多了。回想起以前那个爱慕虚荣、被金钱迷了心窍的自已,再看看现在的生活,刘雯心里满是懊悔。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多帮帮像老人这样需要帮助的人 ,
林晓为了打听到刘雯工作的地方,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到处托人打听,东问西问的,总算是有了消息。他和芭比得知消息后,连口气都没喘,麻溜地就钻进车里,一脚油门朝着安徽方向赶去。
一路上,车里的氛围可热闹了。林晓和芭比一会儿回忆起萌萌以前那些好玩的、糟心的事儿,可更多时候,话题还是围绕着刘雯。芭比心里头一直犯嘀咕,她特别想把刘雯这个人摸得透透的,毕竟电影女主角的人选关系重大。
当芭比听林晓说起刘雯过去那些事儿的时候,心里头“咯噔”一下,不禁犯起了愁。刘雯之前的经历可全是些负面的事儿,要是真找她来演女主角,万一观众因为她的过去对电影有偏见,那可咋办?这成了芭比心里最放不下的一块大石头。
林晓一看芭比这满脸担忧的样子,就知道她在顾虑啥,赶忙像个说客似的分析起来:“芭比,你听我说。刘雯以前确实爱慕虚荣,还插足了萌萌和张强的婚姻。但你仔细想想,就算没有刘雯这档子事儿,就张强那脾气秉性,他和萌萌的婚姻也长不了。后来刘雯一心想过上阔太太的日子,结果被人骗得团团转,先被拐到泰国,又辗转到了园区 ,在那里吃尽了苦头,差点连命都丢了。你再看看咱们电影里女主角的命运,和刘雯的经历简直太像了。让她来演,那可不就跟演自已的人生一样嘛,肯定能演得特别出彩,轻松拿捏。而且她是个新人,要是咱们这部电影火了,票房大卖……”林晓说到这儿,顿了顿,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眉飞色舞地说,“那刘雯肯定也得跟着爆火。到时候,那些媒体、网友肯定得把她的过去翻个底朝天。不过我觉得,刘雯既然敢接这部电影,肯定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她肯定能扛住那些舆论压力。当然了,等找到她,咱可得跟她好好唠唠这事儿,把话都讲清楚。”说完,林晓满怀期待地看了看芭比。
这时候,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荒凉。路边的树就跟被抽干了生机似的,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找不着,地上铺满了枯萎的树叶,被风一吹,沙沙作响。看样子,没多会儿就能到刘雯上班的那个县城了。林晓看着窗外,心里直犯嘀咕:刘雯一个河南人,咋跑安徽这边上班来了?还偏偏在张强老家附近,这事儿可真够奇怪的。
林晓也有好些年没回过这个地方了,这儿可是他童年的快乐老家。自从全家去了北京,后来又搬到成都,就很少回来了,家里的房子都交给姑姑帮忙照看着。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熟悉的家,见到日思夜想的爸妈,林晓心里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兴奋得怦怦直跳。
“芭比,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可皮了。一到下雪天,我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跑出去堆雪人,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通红通红的,结果还长了冻疮,把我妈心疼得直掉眼泪。”林晓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芭比听了,轻轻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羡慕:“林晓,你可真幸福,有个这么美好的童年。哪像我,从小就被保姆带大,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我妈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我爸就一门心思扑在挣钱上。我小时候啥都不缺,就缺爸妈的爱。”
林晓听了,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伸手拍了拍芭比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现在咱们不也是一家人嘛。”
终于,他们到了刘雯上班的工厂。可一打听,却碰了一鼻子灰。原来刘雯请假了,而且请的是长假,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为啥请假。
林晓和芭比没办法,只能先开车去林晓家。车在雪地上艰难地行驶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在艰难地喘息。好不容易到了林晓家,远远地就看见厨房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那烟雾慢悠悠地升上天空,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林晓一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差点从车上蹦起来:“芭比,你看,我妈肯定在做饭呢,肯定是做了我最爱吃的。我去重庆以后,就一直没回过老家,都好久没见着我妈了,真想她啊。”
一进院子门,林晓就扯着嗓子大喊:“妈!爸!我回来啦!”那声音充满了喜悦和激动,在院子里回荡着。
林妈妈和林爸爸听到喊声,手里的活儿都顾不上了,急匆匆地从屋里跑出来。两人看着眼前的女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虽说林晓提前发了微信说要回来,可真见到女儿的那一刻,那种喜悦还是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快快快,进屋!外面冷,别冻着了。”林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拉着芭比的手,就像见到了自已的亲闺女一样。
芭比也赶紧笑着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
进了屋,芭比才发现,屋里装了地暖,暖烘烘的,特别舒服。地面铺着洁白的瓷砖,亮得都能照出人影来,墙壁也镶着精致的瓷砖,看起来既干净又温馨。客厅里摆着一套柔软的沙发,沙发中间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电炉子,正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沙发对面是一台超大的电视,看起来有50多英寸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肯定特别惬意。
芭比笑着说:“阿姨,你们家装修得可真漂亮,又宽敞又干净,住在这里肯定特别舒服。”
林晓妈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你就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就把这儿当成自已家,好好陪陪我们。”
很快,林晓的爸爸就摆满了一桌丰盛的菜。有林晓最爱吃的红烧肉,色泽红亮,香气扑鼻;还有鲜嫩的清蒸鱼,上面淋着一层金黄的热油,撒上翠绿的葱花,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那天晚上,林晓吃得肚子都圆滚滚的,她太久没尝到家乡的味道了,每一口都吃得特别满足。爸爸妈妈看着女儿吃得这么香,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到自已的女儿了,看着女儿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做父母的,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芭比这一晚上睡得那叫一个香,毕竟在路上开车可把她累坏了。农村和城里就是不一样,安静得一点儿嘈杂声都没有,安静到甚至能隐隐约约听见雪花飘落的细微动静。可林晓却恰恰相反,一整晚都翻来覆去没睡着。他的心里全是刘雯的事儿,一直在琢磨刘雯到底去了哪儿。要是刘雯请的长假,那岂不是得等到过完年才回厂里上班?一想到这儿,林晓心里“咯噔”一下,这离过年可还有差不多二十来天呢,这可上哪儿去找她呀?难不成她回河南老家了?林晓越想越愁,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不想了,过几天还得去公公婆婆那边看看,顺便给姑姑带点东西,这些年姑姑帮忙打理屋子,可真是辛苦她了。就在这时,外面的大公鸡“喔喔喔”地打起了五更天的鸣,林晓这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林晓再一睁眼,都已经是中午了,还是被妈妈叫醒的。“林晓,起来吃中午饭啦!”林晓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地走下楼。芭比正坐在那儿,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不停地划拉着,也不知道在看啥。一瞧见林晓下楼,芭比忍不住调侃道:“你可真能睡,看你睡得那么香,我都不忍心打扰你。”林晓打着哈欠,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困意:“芭比,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想刘雯到底去哪儿了,都快把我愁死了。对了,过两天我要回我婆婆家,这些年我姑姑帮我打理房子,我得买点东西去谢谢她。你也一起去呗,正好去玩玩,看看苏晨从小长大的地方。走吧,吃饭去,我爸已经把饭菜摆满一桌子了。”
芭比走进餐厅,看着满桌的饭菜,忍不住感叹道:“叔叔,您太辛苦啦,天天做这么多好吃的。我还是第一次吃安徽菜呢,味道真不错!”林爸爸满脸慈爱地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等你回去的时候,多带点特产,让你爸爸妈妈也尝尝。”林晓妈妈也走了过来,招呼大家:“来来来,赶紧吃饭,要不一会儿都凉了。”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这温馨的氛围,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吃完饭,林晓和芭比就去县城采购了好多东西,全是些年货。接着,他们开车直奔苏晨的家。没开多久,远远地就看见那座四层楼房。林晓兴奋地给芭比指了指:“芭比,你看,那就是我婆婆家。”
下了车,苏晨的姑姑早就远远地在门口迎接他们了。林晓一趟趟地从车上把东西往下拿,姑姑嘴上客气地说着:“哎呀,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你看看,买这么多都拿不完了。”可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很麻利地把东西一样样往家里搬。
拿完东西,芭比这才有空四处打量林晓婆婆家。她发现这装修风格和林晓自已家差不多,心里不禁想着:可能每家的装修都大差不差吧,或许这就是这边的风格。大家坐在沙发旁的炉子边,炉子烧得暖烘烘的,和外面寒风刺骨的世界相比,简直就像两个天地。苏晨的姑姑和他们住在同一个村上,只是三天两头过来打扫一下卫生,并不住在这里。前两天林晓发了微信说要来,她就早早过来打扫,把炉子和地暖都打开了,所以屋子里显得格外暖和。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唠起了家常,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村里的八卦上,自然也聊到了张强一家。姑妈叹了口气,感慨道:“唉,张强一家也算是遭了报应。你说张强他妈,平时蛮横不讲理的,把村里的人都得罪遍了。再说说张强,放着好好的老婆不要,非得搞婚外恋,现在好了,弄得家破人亡。就剩下他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住在牛棚里。听说最近还生病了,村里有些人可怜他,会给他送点饭吃。不过,好像张强以前的老婆也经常来照顾他。”
听到这句话,林晓和芭比一下子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就跟突然捡到宝似的。这可真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