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暴雨过后的海面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间洒落，在波浪上铺开一片细碎的银光。靖海军的战船停泊在无名岛西侧的避风湾内，船上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映照出甲板上忙碌的身影。
王临静静地伫立在船舷旁，海风轻拂着他的衣袂，他的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手中那封刚刚送达的密信。这封信是由林毅送来的，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倭寇在韭山列岛的布防情况，每一个细节都被精确地描述出来。
王临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指尖轻轻地着信纸，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张感受到林毅传递过来的紧张与急迫。然而，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船舱内那个仍在昏睡的身影——周芷清。
"侯爷。"赵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王临的沉思。
王临猛地回过神来，迅速将密信收入怀中，然后转身，看着赵五，问道："何事？"
赵五躬身行礼，道："侯爷，周姑娘醒了。"
王临的眸光微微一动，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立刻迈步，大步走向船舱，脚步匆匆，仿佛生怕晚一步就会错过什么。
舱室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洒在床榻上，映照着周芷清那略显苍白的面容。她半靠在床榻上，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尽管她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清明，不再像之前那样迷茫。
当王临推门而入时，周芷清的眼睛缓缓睁开，她的目光与王临交汇的瞬间，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然而，她的动作才刚刚开始，就被肩上的伤口牵扯得眉头一蹙，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又无力地跌回了床榻上。
"别动。"王临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挣扎，"伤还没好，逞什么强？"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关切。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清晰的温度。周芷清微微一怔，耳尖悄然泛红，低声道："属下失礼了……"
王临缓缓收回手，仿佛那只手有千斤重一般，然后他在床边的木凳上缓缓坐下，双眼凝视着她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肩。绷带下面，隐约透出一丝淡淡的血色，虽然不明显，但足以说明她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王临就这样沉默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问道：“军医怎么说？”
周芷清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似乎受伤的并不是她自己，“无碍，只是一些皮肉伤罢了，休养几日便会好的。”
然而，王临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感到放心，他依旧紧紧地盯着她，过了片刻，忽然又问道：“为什么要挡那一刀？”
周芷清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属下职责所在，保护侯爷是分内之事。”
“职责？”王临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你可知道那一刀若再偏半分，就会刺穿你的心脉？”
周芷清闻言，嘴唇微微抿了一下，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王临的视线，轻声说道：“属下……当时没想那么多。”
船舱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窗外海浪轻拍船舷，潮声阵阵，像是某种无言的絮语。
良久，王临叹了口气："下次别这样了。"
周芷清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侯爷是在担心属下？"
王临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幽深的海面，月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冷峻的轮廓。半晌，他才低声道："你若是出了事，我该如何向沐雪交代？"
周芷清眸光一黯，随即笑道："侯爷放心，属下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
王临回头看她，见她虽然笑着，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他心中微动，正想说些什么，舱门却突然被敲响。
"侯爷，林将军求见。"赵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王临正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听闻此言，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道："让他稍等。"
赵五在门外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王临转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周芷清，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他轻声对周芷清说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周芷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侯爷不必挂心，军务要紧。"
王临凝视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深深地看了周芷清一眼，然后转身离去，留下了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王临走出房间，来到了甲板上。夜晚的海风有些凉，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毅早己在甲板上等候多时，他正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见王临走来，林毅立刻抱拳行礼，朗声道："侯爷。"
王临走到林毅面前，看着他，问道："林将军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林毅的脸色凝重，他压低声音说道："刚收到密报，倭寇在韭山列岛的兵力比我们预想的要多，而且……"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王临见状，心中一紧，追问道："而且什么？"
林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鬼丸十兵卫似乎请来了帮手。"
"帮手？"王临的眸光一冷，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寒意，"谁？"
林毅的表情愈发严肃，他沉声道："伊贺流的忍者首领——服部半藏。"
听到这个名字，王临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对服部半藏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此人不仅精通暗杀之术，而且麾下的忍者个个神出鬼没，极难对付。
王临冷笑一声："难怪今日的刺客身手不凡，原来是伊贺流的人。"
林毅点头："据探子回报，服部半藏己潜入我军附近，很可能伺机行刺侯爷。"
王临神色不变："无妨，让他来便是。"
林毅犹豫片刻，又道："还有一事……军中内鬼的身份，己有线索。"
"哦？"王临眸光锐利，"是谁？"
"一个叫张顺的水手，半月前从临海卫调来，行迹可疑。"林毅低声道，"今夜他偷偷放了一只信鸽，被我们的人截获了。"
王临眼中寒光一闪："带他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张顺被五花大绑押到了王临面前。他跪在甲板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侯、侯爷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张顺声音发抖，不住地磕头。
王临冷冷地看着他："你为谁做事？"
张顺浑身一颤，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王临拔出佩剑，剑尖抵在张顺咽喉："说。"
冰冷的剑锋让张顺彻底崩溃："是、是鬼丸大人！他抓了小人的妻儿，威胁小人……"
"信鸽是传给谁的？"王临继续问道。
"韭、韭山岛的倭寇……小人把军中的布防图……"张顺话未说完，王临的剑己划过他的咽喉。
鲜血喷溅在甲板上，张顺瞪大眼睛，缓缓倒地。
王临收剑入鞘，对林毅道："把尸体处理了，消息不要外泄。"
林毅抱拳："是。"
夜深人静，王临独自站在船楼上，望着远处的海面沉思。倭寇的阴谋、内鬼的背叛、即将到来的大战……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侯爷还没休息？"周芷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临回头，见她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脸色仍有些苍白，不由皱眉："你伤还没好，出来做什么？"
周芷清走到他身旁，轻声道："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夜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丝，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王临沉默片刻，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上："海上风大，别着凉。"
周芷清微微一怔，低头拢了拢披风，轻声道："谢谢侯爷。"
两人并肩而立，一时无言。海浪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潮起潮落，仿佛永无止境。
"侯爷在担心明日的战事？"周芷清打破沉默。
王临淡淡道："倭寇狡诈，又有忍者助阵，此战不会轻松。"
周芷清侧头看他，忽然笑道："侯爷向来运筹帷幄，区区倭寇，何足挂齿？"
王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你倒是比我还自信。"
周芷清眨了眨眼："属下只是相信侯爷。"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王临心头微动，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落叶："伤还疼吗？"
周芷清呼吸一滞，耳尖悄然泛红："不、不疼了。"
王临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海面："明日之战，你不必参与。"
周芷清立刻摇头："属下无碍，可以出战。"
"这是命令。"王临语气不容置疑。
周芷清咬了咬唇，低声道："侯爷是怕属下拖累大军？"
王临侧目看她，忽然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我是怕你出事。"
周芷清瞳孔微缩，心跳陡然加速。王临的眼神深沉如海，仿佛要将她吞噬。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王临松开手，转身走向船舱："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硬仗要打。"
周芷清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夜风吹起她的发丝，也吹散了她心底那一丝隐秘的悸动。
黎明时分，战鼓声响起，靖海军的战船缓缓驶离无名岛，向着韭山列岛进发。
王临站在船首，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船楼上的周芷清，两人目光交汇，无声胜有声。
大战，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