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粮仓的焦臭味裹着晨雾漫过皇城垛口,萧璃靴底碾碎半块琉璃残片,清脆的碎裂声惊起群鸦。赵九斤蹲踞在琉璃望塔的残垣上,九环刀挑开焦黑的瓦砾,刀刃映出塔基裂缝中渗出的暗红液体:"萧姑娘,这火油里掺着人血!"
萧璃俯身拈起沾血的硫磺结晶,日光穿透鸽卵大的琉璃珠,在掌心映出七色光斑。那光斑游移至塔基铭文时,"敕造永隆"西字突然渗出血珠:"是霍家女儿的石鳞病血......韩七用她们的病血做磷引!"她猛然想起潼关地窖铁匣中的羊皮卷——"石鳞入药,遇光则燃"。
粮仓废墟突然腾起新的狼烟,二十座残存的琉璃塔在晨光中苏醒。最大的东三仓塔身倾斜如醉汉,数百面残镜随日移自转,聚焦的光斑似金蛇游走。老匠人孙卯跌撞着扑来:"那些镜子在追着活人烧!"他褴褛的衣袖露出焦黑的臂膀,皮肉上烙着蛇形焦痕。
"晷仪机关!"萧璃挥刀斩断塔顶铜晷的青铜枢轴,"这些琉璃镜按日晷刻度排列......"铜晷坠地裂成两半,内藏的鎏金铜管滚落,管口封着的蜡丸刻着景祐帝私印。赵九斤刀尖挑破蜡丸,泛黄的《督造纪要》飘落展开:"......霍氏女七人,取心头血三合,混西域白磷......"
地面忽然震颤塌陷,塔基露出纵横交错的火油渠。萧璃拽住孙卯后领跃上残梁,见沟渠中浮着数十具女尸,后背锁心钉的位置正对琉璃镜聚焦点。一具女尸突然翻转身来,溃烂的面容让孙卯骇然惊呼:"是霍家七娘子!三年前漕帮运的石料里......"
萧璃的玉玺骤然发烫,塔基裂缝中升起青铜碑。碑文在光斑炙烤下显出血字:"琉璃为眼,地龙为脉,焚尽九仓则龙翻身......"她指尖触到碑文凹痕,潼关地脉图与眼前火油渠竟完美契合:"韩七要用地火引发地震!"
赵九斤劈开渠边青砖,砖缝硫磺中混着暗红骨粉:"这些是......"他古铜色的脸庞血色尽褪,"三年前失踪的漕帮脚夫!"刀尖挑起半块腰牌,焦黑的"漕"字下隐约可见贵妃宫特有的金粉纹。
"不止漕帮。"萧璃撬开青铜碑暗格,二十枚刻着嫔妃封号的锁心钉叮当坠地,"韩七把活人夯进塔基,用怨气催动地火......"话音未落,最大的琉璃塔轰然倾斜,塔身裂纹中渗出黑色原油,光斑聚焦处腾起十丈火柱。
午时烈日当空,琉璃塔残镜突然集体转向。萧璃怀中的玉玺脱手飞向塔尖,嵌入螭纹凹槽的刹那,碑文裂缝中射出九支琉璃箭。赵九斤旋身掷出浸水棉被:"接住!"箭簇遇布即爆,飞溅的磷火却在半空凝成韩七虚影。
"萧丫头可知,这琉璃塔本是你及笄之礼?"虚影挥袖重组出雷音寺地宫场景。画面中,萧景明正将鎏金盒递给西域匠人,盒中霍九娘的心头血渗入琉璃溶液。年轻的萧璃在镜外惊呼:"二叔不可!"镜内的萧景明却猛然回头,左眼己化成青铜义眼。
真实的萧璃目眦欲裂,刀锋穿过虚影劈在青铜碑上。碑文应声而碎,露出内藏的黄铜传声筒,筒身纹路竟与贵妃胭脂盒上的西域连珠纹同源。赵九斤耳贴铜管细听,瞳孔骤缩:"管中有心跳声......是活人在操控!"
孙卯突然惨叫倒地,后背浮现蛇形烙痕。萧璃撕开他焦糊的衣衫,烙痕深处竟嵌着半片琉璃镜:"是反光记号!韩七通过烙痕定位......"她挥刀剜出镜片,血泊中浮现细如发丝的铜线,首通地底。
未时三刻,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萧璃率众循铜线掘至三丈深处,暗室中二十具青铜傀儡正拉动绞盘。每具傀儡脊椎都嵌着霍家女子的石鳞骨片,齿轮咬合处渗出的黑油泛着磷光。
"毁掉总枢!"萧璃的刀锋却被磁石般的铜柱吸住。赵九斤暴喝劈开傀儡头颅,飞出的齿轮刻着贵妃封号:"是长春宫的机括匠!"
地室突然剧烈摇晃,琉璃塔基彻底崩塌。萧璃怀中的玉玺与铜柱产生共鸣,柱身裂开露出鎏金铜盒。盒内琉璃瓶中的霍九娘血样,正与贵妃胭脂发生反应,析出蓝紫色沉淀。
"血鉴忠奸......"萧璃凝视沉淀物形成的蛇形纹,"原来韩七在炼辨忠蛊!"她猛然想起刑部大牢的密档——"以忠臣血混奸佞泪,可炼鉴心蛊"。
申时末,最后的琉璃塔在夕照中爆成火雨。萧璃立在废墟最高处,看着火雨坠入刑场方向。赵九斤提着奄奄一息的西域匠人跃上残梁:"这蛮子招了,韩七要在午门炼最后一道蛊......"
暮色染红午门箭楼时,萧璃见到了炼蛊场。九座青铜鼎环列刑台,鼎中沸腾的血浆映出琉璃塔残火。韩七的白须在热浪中翻飞,手中铜杵敲击鼎身的节奏,竟与潼关地脉的震颤完全同步。
"萧家丫头,可知你父为何而死?"韩七的铜杵突然指向中央巨鼎。鼎内浮沉的,赫然是萧老侯爷的焦黑颅骨!颅骨天灵盖上的梅花篆,正与萧璃手中玉玺的缺痕严丝合缝。
赵九斤的九环刀己劈断三根鼎足:"老贼!你用霍家血脉养蛊......"刀锋却被鼎中喷出的血雾腐蚀。萧璃趁机掷出琉璃瓶,霍九娘的血样入鼎瞬间,九鼎同时爆出紫烟。
"好个血鉴术!"韩七癫笑震落梁上积灰,"且看这满朝朱紫,哪个经得起霍家血......"话音未落,鼎中血水突然倒卷,在空中凝成"弑兄"二字。刑场外忽然马蹄声震天,景祐帝的龙辇冲破烟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