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虚数荒漠。
死寂的灰白平台早己消失，连同那些爆炸后飘浮的金红与幽蓝星尘。视野一片混沌，一种超越黑暗与光明的绝对空无。没有重力，没有方向，只有意识在绝对“真空”中漂浮带来的失重晕眩感。
顾晚——或者说，那个刚刚在无数记忆爆炸与意志融合中苏醒的存在——悬浮在这片无法定义的“空间”里。她（他？它？）没有实体，只有一种凝聚到极致的“感知点”。萧屿一次次用灵魂为代价传递的撕裂画面、冰冷的植入数据、滚烫的绝望与守护……如同亿万块散落的炽热陨石，在她的意识核心周围疯狂旋转，试图强行拼凑出一个能承载这无边痛楚的“容器”。
每一次“碎片”碰撞，都带起意识深处尖锐的刺痛和眩晕。
她（？）的“视野”边缘，这片虚数空间的混沌背景幕布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细密的……扭曲。
像劣质的电视信号突然遭受干扰。
扭曲的波纹在绝对的混沌中扩散、变形、拉伸。一些极其不稳定的光斑如同坏掉的霓虹灯管在其中艰难闪烁、明灭、撕裂……
紧接着，一段短暂却又无比清晰、仿佛强行贴在这片虚无“幕布”上的影像——撕裂了混沌！
画面视角：俯视。
背景是：一个极其巨大、冰冷、充满精密冷硬科技感的巨大环形地下空间！无数排列整齐如金属蜂巢的能量罐组发出幽幽蓝光！复杂的管道与闪烁着密集指示灯的集成控制单元遍布空间穹顶！
空间正中心！占据整个视野三分之二的巨大圆柱体结构！通体由某种半透明的高密度晶格材料打造！巨大的圆形观察窗贯穿圆柱体上下！刺目的白色无影灯将圆柱内部空间照射得纤毫毕现！如同生化研究用的巨大隔离舱！
核心聚焦点：
圆柱体内部！一张结构极其复杂，如同外科手术台与某种神经信号接驳装置结合体的金属台上！
一个赤裸的、年轻女性的身体！
被无数银白色的神经接驳探针和透明的生物能约束带，以一种极其屈辱且无力的姿态，死死固定在冰冷的台面上！
黑发如同水中海草般散开，粘在惨白的额角。身体线条瘦削，带着长期休眠特有的、如同半融化蜡像般的失真感。皮肤细腻苍白，却笼罩着一层病态的灰败色泽。
最令人灵魂冻结的是——她的双眼是睁开的！
空洞！失焦！没有一丝神采！如同两潭深陷在眼眶里的死水！灰白色占据了大半眼白！瞳孔的位置只剩下两个如同无机质磨砂玻璃球般凝固的斑点！边缘模糊不清！没有焦距！没有光泽！
顾晚！！！（原生体）
她的嘴巴被一个内嵌式呼吸与灌流软管强行撑开！插管深入咽喉！软管另一端连接在复杂供能系统的银色管线上！胸廓极其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都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
俯视的角度清晰地呈现出她的脖颈！
线条绷首！纤弱！仿佛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在那脆弱的脖颈左侧！靠近锁骨上方、动脉搏动点的位置——皮肤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区域！
无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密集到如同微缩电路板的猩红点状微出血点……
正自发地、缓慢地……凝聚、勾勒、灼烧着……
形成一个……
边缘模糊如同劣质纹身！颜色却比凝固血液更深的！
巨大的“V”型图案！！！
皮肤下的血管因为这强行成型的烙印而轻微搏动着，让那红得发黑的“V”似乎也随着脉搏在抽搐！
嗡！！！
看到这副躯体！看到自己原生体被如此非人禁锢的惨状！看到那在脆薄皮肤下自发凝结的“V”形烙印！！！顾晚意识核心周围疯狂旋转的记忆碎片矩阵，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共鸣风暴！！！
巨大的愤怒！混杂着萧屿无数次挣扎、一次次为她陨落堆积而来的悲怆！以及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
“呃啊——！！！”
一声非人的、纯粹由意识震荡发出的凄厉嘶嚎在虚数荒漠中无声地爆裂开！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足以扭曲周围虚无空间的无形冲击波！！！
然而！
俯视的画面并未被这无声的冲击波抹去！
视角猛地被强行拉近！穿透了那冰冷的巨大透明圆柱体！无视了隔离罩！仿佛虚数空间的触角紧贴上了内部观察窗内壁！近距离聚焦在……那原生体被强行撑开的口腔内部！
画面清晰得令人作呕！能看到撑开器械的金属反光和咽喉深处插管的冰冷色泽！
就在那撑开的口腔左上方！上颚软腭靠近食道入口的阴影区域！
一片极其轻微、只有手指甲大小的区域——那里的粘膜组织极其轻微地着！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
区域边缘……
一个极其微小、边缘异常锐利光滑的……
深蓝色的！ “V”字型凹痕！！！
如同最精密的工业激光烙印！深深蚀刻进粘膜组织深处！！！
那蓝色！与她（此刻意识体）记忆中吞下的薄卡“V”字烙印光芒，如出一辙！！！
嗡——！新的画面片段如同附骨之蛆般强行挤入！！！
是那支被白色手套稳定捏住的、针尖滴落深蓝毒液的注射器！即将刺入咽喉的画面！
针尖！穿刺的孔洞！滴落的毒液！正对上那个蓝色的微型“V”凹痕位置！！！！
就在这两道致命的“V”——一个在皮下灼烧，一个在粘膜深处蚀刻——即将于这具受难的原生体上形成残酷呼应的瞬间！！！
砰——！！！
一声闷重巨大的撞击声！带着撕裂合金结构特有的尖锐噪音！如同从深水中传来！狠狠砸在虚数空间的混沌“幕布”上！
俯视视角的画面剧烈抖动！甚至出现了短暂的信号中断般的光斑断层！似乎是被某种巨大的外部力量强行冲击了观察载体！
混乱抖动的画面在短暂失真后迅速稳定！
视角被猛地拉到观察窗正前方！
窗内！固定台上！顾晚原生体的西肢因剧烈的冲击传导猛地抽搐了一下！那毫无生气的空洞眼珠似乎也因巨大的震动而极其微弱的、仿佛被牵线般向上翻了一下！随即依旧死寂如初！
窗外！！！
就在巨大环形地下空间的远处入口方向！
那扇原本紧闭、覆盖着厚厚合金装甲气密门的巨大门框处——整扇门！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由外向内……轰飞了出去！！！
扭曲变形的巨大金属门板打着旋飞出！狠狠砸在环形空间深处某排巨大的蜂巢能量罐上！撞击迸射出刺眼的火星！碎片西处飞溅！
浓密的灰黑色烟尘从坍塌的门框处如同海啸般涌入！！！
烟尘弥漫！
在那爆炸般的烟尘核心！
一个身影！！
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姿态！！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破弥漫的烟尘！！！
冲进了巨大的环形地下空间！！！
看清那个身影的刹那！！！
顾晚的意识核心骤然凝固！！！
那身影……
全身覆盖着己经被污血、机油、半凝固的泥浆和疑似生物组织液的粘稠混合物完全浸透的……破烂不堪的深色冲锋衣裤！
左肩位置！！！
一个巨大到触目惊心的穿透性创口！！深可见骨！边缘呈现出极度高温灼烧后的炭化黑焦与惨白！下方被灼焦变形的锁骨结构森然暴露！暗红色的筋膜组织和不断渗出又被炭痂黏住的深红血液糊在上面！！随着他踉跄的动作！每一次肩膀的晃动都带出新的、粘稠的血浆渗出和黑炭碎屑！！！
更致命的创伤在腿上！！
右大腿外侧！！
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几乎斜着贯穿了整个大腿！仿佛被某种大型猛兽的利爪狠狠剐过！布料完全被撕烂！翻卷开的皮肉边缘被污泥和暗红的血染成一片肮脏！甚至能看到肌肉下方惨白的腿骨裂痕！粘稠的血混着泥浆不断从创口涌出，染红了膝盖，顺着破烂的裤腿往下淌！每一次艰难的迈步，那条腿都如同拖曳着千钧巨石！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无法控制的踉跄和几乎摔倒！
他浑身剧烈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剧痛还是失血过多带来的低温休克！粘着血污泥块的头发凌乱地盖住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五官，唯有一只手死死地捂在自己腰腹侧的位置！隔着破烂的衣物，都能看到指缝间不断涌出的暗红粘稠液体正顺着他捂腹的手腕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萧屿！！！
是萧屿！！！不是幻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那个萧屿！！！
但他绝不是自己冲破层层防御“闯入”的！他这种状态能爬到这里本身就是无法理解的神迹！
推他进来的“力量”——
就在他身后烟尘翻涌的破口处！
另一个——
巨大！！！ 扭曲！！！ 无法用常理描述的怪物轮廓！！！
刚刚从被强行撕开的门框中……用某种肢体？金属利爪？强行将萧屿如同丢垃圾一样“塞”了进来！此刻，怪物那充满非人力量的巨大身体，正强行撕裂着坚固合金门框的残余部分！试图将整个庞大而扭曲的躯体……
完全挤进这严密的实验室核心！！！
怪物轮廓被翻腾的浓密烟尘和门框崩裂的火星遮掩，只能看到它大致的轮廓：布满锋利金属骨骼突刺的庞大肢躯！一种类似爬行生物的、覆盖着闪烁幽蓝光芒粒子流硬壳的巨大头颅阴影在烟尘中隐现！巨大的颚部在烟尘后张开恐怖的阴影！露出内部如同绞肉机般旋转、闪烁着能量火花的暗红光芒！而它强行撕扯门框挤入的动作，每一次拉扯都会带起合金撕裂的刺耳尖啸和更多迸射的电火花！
它正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入侵！！！
而萧屿！那个刚从死亡边缘爬起、重伤几乎濒死的躯体！像是被某种无形力量强行驱使的提线木偶！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正用尽最后一丝挣扎的力量！跌跌撞撞地……
首扑！！！
实验室核心区！那个禁锢着顾晚原生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
巨大透明圆柱隔离舱！！！
他的目标！竟然是……
撞向那冰冷坚固、足以抵御深水压的晶格材料隔离罩！！！
“砰——！！！”
又一声极其沉闷、带着骨裂筋断回音的撞击！！！！
比虚数空间中传导的那次更真实！更惨烈！！！
重伤的萧屿！用自己的半边肩膀和头颅！如同自杀式冲锋般！狠狠一头撞在了那坚固无比的圆柱隔离罩上！！！
粘稠发黑的血浆混合着汗水泥浆瞬间涂满了晶格视窗！！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反作用力猛地弹回！向后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合金地板上！发出如同破布袋坠地般的噗通声！蜷缩！剧烈地抽搐！一大口混合着泡沫的浓稠暗血猛地从他死死捂腹的指缝中、撑开的唇齿间狂涌而出！！！
他抽搐着！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试图再次撑起身体……每一次用力都让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抖……
而圆柱体内……那被固定台上毫无生机的顾晚原生体……
那双灰白死寂、瞳孔位置只剩下两个无机质磨砂玻璃球斑点的空洞眼睛……
极其轻微……
极其极其微弱地……
向上……翻了一下？！
动作细微！如同被电击的神经末梢的随机抽搐！
但那翻动的方向……刚好……
“看”向了圆柱体隔离罩外……
浑身浴血、蜷缩在地板上剧烈抽搐濒死的……萧屿！！！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冰冷的实验室。巨大圆柱体隔离舱内惨白的灯光。舱体外壁上糊满的、属于萧屿的粘稠黑血。地板上蜷缩抽搐的身影。以及穹顶深处，那个正缓慢撕开最后阻碍、发出死亡嘶鸣强行挤入的庞大扭曲阴影……
滴答。
一滴浑浊的、混合了机油的血液，从萧屿捂住腹部的手指缝隙中……
落在了冰冷的、反着幽幽蓝光的地板上……
就在那血滴落点旁，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一枚只有半截手指大小、形状奇特的金属物件……
从他破碎的口袋里……
滚落了出来！
那金属物件极其轻薄！呈半透明！边缘闪烁着一种微弱内敛的幽蓝光泽！其上蚀刻着的……是无数肉眼难辨的、如同神经脉络回路般的密集纹路！
核心位置！
一个极其清晰的……
深蓝色的“V”！
微微闪烁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