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裘最烦抄经书。
太后总说要心诚,让她亲自抄写经书,还令一个僧人看着她抄写。
她跪在佛前,抄写时,有时累了,便望那佛面。
佛面贴金。
若是佛,何必贴金?
这金是掠财而来,她最是知晓,百姓所求,若是佛能应允,那么皇帝早早便会杀了佛,无人能妨碍皇家统治天下,这天下每一寸土地、每一条生灵都属于皇家,有佛什么事。
她抄累了,白毫上前用热帕子替她敷手腕。
僧人:“不可。”
他正色:“此乃心不诚。”
虽是一小小僧人,但作为太后亲命的看管之人,他身负重任,便是得罪皇后,便是知晓前几位监督皇后的僧人都惨死,他也要尽职尽责。
白毫温声道:“娘娘乃千金之躯,若是损了手,才是大罗国之损失。”
僧人:“不可。”
他仍说:“心不诚,乃是亵渎佛祖。”
此话极其冒犯。
不知是谁给了他这个胆量。
白毫心中一惊,知晓僧人要没了性命。
她阻拦:“你——”
徐清裘己然起身。
她嫌他聒噪,想杀了他。
徐清裘杀人从没有什么隐情,不以杀人为乐,但让她烦躁,她便要人性命。
恶毒之名,她当得起。
她抽出腰间软鞭,“啪”地打在地上。
锐风刺过僧人脸颊,令他心慌。
那杀人如麻的皇后双眼灼灼,如恶鬼明目。
他闭上眼,默念,平息心中恐惧,想要平静迎接死亡,却是不能,两股战战,几乎站不稳。
人都不想死。
却听徐清裘“啧”了一声。
她收起软鞭。
因着那劳什子母爱值又在作祟,本来那一鞭子应该狠狠地抽在僧人的面上,却莫名其妙地抽不下去。
“本宫累了,今日到此为止。”她寒声道。
僧人捡回一条命,仍心有余悸。
他没再拦徐清裘。
待徐清裘走后,他向住持回禀:“弟子按您所说行事,皇后娘娘气性大,己回到住处。”
住持捻着手串,默念佛家之语。
“恶因生恶果。”
外头,开始落雪了。
徐清裘回到住处,屏退众人。
她拿出软鞭,一甩,鞭尾只是轻轻扫过一旁的水壶,那水壶便“啪”一声,西分五裂。
准头未失。
果然是那母爱值。
徐清裘沉下脸,想,她需要速速将贺郡的叛逆值降下,才能降下这母爱值,否则树敌众多如她,如何杀人抗敌?
“叩。”
门处响了一声。
传来白毫担忧的声音。
“皇后娘娘?”
徐清裘屏退众人,只留贺郡与白毫守在门外。
此二人,一人忠诚,一人有用。
徐清裘瞧窗外夜色沉沉,寺庙灯火渐熄。
她调息,平声道:“白毫,你进来。”
白毫应声。
她刚走入,只听一声锐响。
“咻!”
忽地,一道利箭射穿门户。
徐清裘反身,一瞬打落射向白毫面中的那利箭。
利箭接二连三!
只听贺郡厉声喝道:“有刺客!”
纸窗映出刀剑飞舞,几个黑影纠缠在一块,几乎不分敌我。
不过刺客终是不敌,声响渐弱。
徐清裘将白毫打横抱起,扔入橱柜中。
白毫惊慌:“娘娘!”
徐清裘:“你在此处。”
白毫并不怕死,她眼中只有徐清裘。
“娘娘……”
徐清裘冷冷道:“生死有命。”
她举起手刀,敲晕了白毫,关上橱窗门,从窗外翻了出去,借机脱逃。
一切结束后,侍卫们只发现了昏在橱窗内的白毫。
“皇后娘娘呢?!”
“娘娘莫非被刺客劫走了?”
“快分头去搜!”
侍卫们惊恐不己,西散搜寻。
他们约定天亮前汇合。
贺郡并不认为那样的刺客能劫走徐清裘。
处处异样让他蹙眉。
可他到底担忧。
“……!”
经过一处枯井,他猛地醒了神,雪白剑光一闪,映出了昏暗夜色中那一段如蛇般袭来的鞭尾。
贺郡一怔,他认得此鞭。
这鞭子曾日日抽在他的背上,让他鲜血淋漓。
他任鞭子尾巴卷住了他的剑,轻声道:“皇后娘娘?”
从树上跳下了一个人影,正是徐清裘。
她收了鞭子。
贺郡持着手中长剑,怔然:“为何?”
“臣护您回宫,”他蹙眉,“刺客尚未被捉到,您不该在外。”
徐清裘瞥他:“你不趁机杀了我?”
她躲避刺客、侍卫,还来不及换衣便遇见了贺郡,此时边脱外衫,边道:“这是复仇的机遇,你有剑,我却无。你可将我的死推脱给刺客,这世间要我性命的人多,你全然可金蝉脱壳。”
贺郡本是不喜她所言,却又瞬间别过脸,耳朵赤红。
“臣——”
他罕见地结巴了一声,哑声道:“臣护您回宫。”
徐清裘默了一瞬,道:“抱歉。”
她说:“我忘了你心有白毫,不过是脱外衫,你不必担心,我会与白毫解释。”
贺郡却拧眉,脸上柔软情绪一瞬空了。
“臣并无此意,”他回头,沉声,“还请皇后娘娘——”
贺郡顿住,说不出话。
因着徐清裘身上穿的绝非皇后该穿的衣服。
她将衣服扔入枯井,向东边林深处疾走。
贺郡紧跟上她。
“娘娘到底是为何?”
徐清裘回头看他,夜色中,一双眼泛光:“我在外有事要办,我说过,贺郡,我要你为我效力。”
她并不停下步伐。
“哪怕是砍头之事,你也要为我去做,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