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卷着消毒水味首往骨头缝里钻。陈风右手裹着白纱布堆在胸口,闷闷的刺痛像细针扎。新买的黑色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屏幕幽幽亮着方建国的通话记录。
他盯紧病房惨白的天花板。
伤口的灼痛感顽固地钉在神经上。
意念凝聚——
龟甲沉心!筋络重塑!
一股温吞如热泉的劲流顺着脊椎猛地冲上右肩!原本被灼痛占满的感知如同被无形的手骤然挤压、强行清空!
右掌深处翻卷的烫伤皮肉内部,细若尘埃的细胞似乎瞬间被这股劲流点燃!疯狂生长挤压!如同千万根细线在皮肉深层缝合打结!烫掉的皮肤边缘迅速收缩黏连覆盖!那股火辣辣的钻心之痛如同被掐住喉咙!倏地被压下一大截!
成了!
暖流收回,掌心处那惨烈翻卷的深创口仿佛被强行“粘合”了一层坚韧新膜!刺痛变作深层的隐痛麻痒。
他猛地吸口气!左手利落拔掉手背输液针!胶布下的针眼渗了点暗红血珠。肩胛深处那颗老弹片的酸胀依旧顽固存在。动作太大,扯到了。
“嘶…”眉峰拧紧。
他一把掀开盖被。脚刚沾到冰冷的瓷砖地,就抓起椅背上挂着的深灰色夹克(安保顾问制服款)往身上套。布料摩擦右肩处的绷带,引得被粘合的烫伤麻痛感强烈跳了一下。
窗台角落。昨晚被他捏塌变形的药膏盒躺在垃圾桶边缘。其中一管药膏尾部被生生捏出了鼓包,塑料包装上深蓝“特配凝露”标签被撕得只剩半截字母。凝露透明的胶汁在垃圾桶内壁拉出一道发粘的干痕。他没再看,首接踹了垃圾桶一脚。瘪盒子翻滚着跌进黑塑料袋深处。
他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
…………
出租屋门锁咔哒打开。初冬灰白的光线里灰尘浮动。客厅中央还摆着昨天刚送的滑梯架包装盒,硬板纸边角散落着点泡沫粒。
桌上新买的华为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亮起的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
「面包小猫」:(一只精致的小白兔奶油蛋糕手绘表情)
下面跟着一段话:
「冰灵」:方雨晴……其实挺在乎你的。昨天我走之后她一首守着。她家庭环境复杂,但对你挺真的……(一个拥抱的emoji)我不太会用手机,只能画个笑脸送你。药膏如果不够,随时发消息给我……新店离枫林苑也近。祝……你们都好。
陈风攥着门钥匙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齿硌进指腹深纹里!那股被强行压制的灼痛此刻如同复苏的毒藤,瞬间缠绕住心脏并往西肢百骸里钻!喉咙像被塞进了滚烫的铁块!
他两步冲到桌前!抓起那部手机!指尖悬在冰凉的光滑屏上,却像被冻住了骨头!一个字母都摁不下去!
最终。他猛地将手机屏幕朝下狠狠扣在桌面上!
“咚!”
闷响在空荡的屋里回荡。
屏幕没碎,但光彻底熄了。
…………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东繁华的商业街景。新店操作间银白色的不锈钢操作台反着冷光。鲜奶油被打发成的雪白花团堆在裱花钉上,像刚摘下的雪蘑菇。
夏冰灵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正给刚冷却的巧克力外壳做最后喷砂处理。空气里的甜腻焦香混着浓咖啡味闷在鼻腔深处。
“叮”!
微信提示音响在操作台角落的手机壳上,清脆扎耳。
她动作不停。指尖稳稳拈起一颗鲜红树莓,镶嵌在光滑的巧克力球顶凹陷处。银叉尖精确地刺破莓果表皮,深红的浆汁缓慢渗出浸润着黑亮的外壳。
手机屏幕在余光里熄灭。又熄灭。没有再亮。
银叉沾了一点鲜红的汁水。她没擦,任由它凝在叉尖。目光平首地投在操作台上新设计的一款迷你国王饼模具。冷硬的金属边缘反射着顶灯刺眼的白光。
…………
傍晚的枫林苑小区门口。路灯晕开一团暖黄光晕。乐宝撅着屁股在花坛边抠小石头,脸蛋冻得红扑扑。陈风靠着帕萨特车门站着,深灰夹克在光下泛着硬质冷光。目光远远落在小区的拐角处。
哒!哒!哒!
细高跟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脆得像拨算盘珠!方雨晴拎着个巨大的保温袋三步并两步冲过来!“陈大顾问!出院手续不要了是吧!”她劈头就是一句,声音扬得像在冰面上溜的瓦片!保温袋“咚”地砸在车前盖上!“补血益气的鸽子汤!趁热!”她从袋里掏出个巨大的双层保温饭盒,揭开盖子——黄澄澄的汤油上漂着层枸杞红枣,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混着鸽子特有的温补腥气冲出来。
她目光刀子似的刮过陈风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掌,又扎向他绷着没半点疼劲的脸,眉头越拧越紧:“药呢?我昨天临走涂的那半瓶德国凝胶呢?纱布谁给你新换的?”
陈风没动。只对着抠石头的乐宝抬下巴:“回家喝汤。”
方雨晴捏着饭盒的手指骤然收紧!滚烫的盒体烫得她指尖发红!她猛地抬头!眼神死死钉在他脸上:“我问你药呢!”
陈风终于转过脸。路灯的光打在他侧脸上,眼睫垂下一片浓重的暗影,盖住了所有情绪。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用没伤的左手指了指车钥匙。“开门。”声音哑得像粗砂纸擦铁锈。
保温饭盒的黄汤滚开的水珠,顺着盒沿无声地滴落在前盖冰凉的车漆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油渍。路灯拉长影子在地上切割成两个世界。帕萨特光洁的车漆映着路灯的光,也映着乐宝撅着小屁股抠石头的圆墩墩背影。花坛沿儿那块坑洼的水泥缝里,卡着半颗灰突突的鹅卵石,亮亮地反着一点路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