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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清晨的风带着凉气。陈风把乐宝从后座儿童座椅里薅出来，小胖子肉墩墩的，挣扎着要自己背书包。“爹！我能行！”奶音里全是倔。那个褪色的蓝色帆布小包，贴歪了的贝壳贴纸都快掉光了。
“排队去。”陈风把他往幼儿园铁栅栏门里推了推。乐宝迈着小短腿，挤进了花花绿绿的小人堆里，新买的球鞋踩着塑胶地啪啪响。
…………
手机在裤兜里震。陈风靠在电铁上划开屏幕——裂了蛛网的老机子，边角磨得油光发亮。方雨晴的新微信头像跳出来，是张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的职业半身照。
「方雨晴」：（照片：积木堆到摇摇欲坠的城堡）去年强训基地翻新儿童区，买多了。放仓库落灰。乐宝要吗？
图片里塑料积木颜色鲜亮，城堡尖顶都歪了。
陈风拇指在裂痕上蹭了下。小班时乐宝整天念叨“方姨的城堡积木”，后来就忘了。
他回：
「风」：乐宝大了。玩车。
点击发送。钥匙拧动，电铁低吼着冲出去。
…………
午高峰的外卖单像雪花。城南新开张的“悦味居”后厨油烟呛人。老板娘尖着嗓子催：“七号桌加急！两笼蟹黄包别装漏了！”
陈风拎起滚烫的蒸笼摞进保温箱。刚盖盖。
“噗——嗤啦！”
角落的老式蒸箱猛地喷出一股白茫茫的滚烫蒸汽！首冲天花板！
“妈呀！”端盘子的小工吓得往后跳！
陈风眼皮都没抬。左脚鞋尖一勾，旁边半桶冰镇酸梅汤“哐当”翻倒！冰水混着冰块哗地泼在蒸箱泄压阀旁边的地上！呲呲冒烟的蒸汽瞬间被激得一滞！他右手闪电般探出，“砰！”一掌拍下墙上的总气阀开关！
蒸箱的嘶吼戛然而止。
“阀芯老化。得换。”他撂下话，拎起蒸笼就走。后背工装洇开一小块冰水混着油污的深印子。
…………
晚上。桌上摊着乐宝的涂鸦本——画了个歪戴安全帽的小人举着扳手。旁边电脑亮着，屏保是密密麻麻的股票K线图。
“爹！”乐宝举着油乎乎的小手，抓着个吃剩的鸡翅骨，“方阿姨送的城堡积木…堆得起吗？”
陈风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太大，屋子小，放不下。”声音像砂纸磨木头。他把小骨头丢进垃圾桶，手指在键盘敲了几下。红绿交错的K线定格在“宏远地产 19.87 ↑3.5%”。
手机屏幕突然跳亮。不是微信，是“夏语小榭”公号的新推送提醒：
《新炉烘焙日记Vol.12》
点开图文。
主图是操作台上金灿灿的蜂窝状法式可颂。焦黄油层酥亮到能反光。
文字寥寥几行：
…巴黎老店三年合约到期，新炉带回故土。选址城东老糖厂旧址改造园区，月底试烤。承蒙不弃，夏语归来。
文末配了张设计师手稿：巨大落地玻璃幕墙后，隐约可见旋转阶梯形的展示冷柜，设计极简又张扬。
发布人署名：主理人 夏冰灵
手指在冰凉的裂屏上停顿。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一年前塞在柜子角落的那个没拆封的伴手礼盒子还在，覆着层灰。那包装上印的烫金法文，和眼前图纸上张扬的线条重叠起来。
“……爹！”乐宝光脚丫子踩他膝盖上，小油手戳着屏幕上酥皮的气孔，“这个面包圈！亮亮的！想吃！”
陈风回神，钳着他胳膊拎回小板凳。“刷牙去。”声音有点干。顺手关了电脑屏幕。满屏红绿数字瞬间暗下去。他拉开抽屉，把乐宝那个画着扳手小人的涂鸦本塞进去，底下压着张新打印的股票交割单。
…………
法兰克福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尾灯划破深蓝天幕。
夏冰灵指尖划过平板屏幕，将设计终稿发回国内施工组。无名指上那枚铂金圈戒在顶灯下泛着冷光。空乘的播报声温柔流淌：
“前往南江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732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她收起平板，拎起随身的登机箱。米白色羊绒大衣下摆划过光洁如镜的地面。落地窗映出她利落的侧影，眼底沉淀的微光比一年前更加沉静锐利。
箱子轮毂碾过地面，发出平稳低沉的滚动声，汇入通往登机口的汹涌人潮。
